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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望系列九:做梦的艺术

来源:抵帆知识网
做梦的艺术目录 译序 自序

1古典的巫士与「做梦」 2做梦的第一道关口 3做梦的第二道关口 4集合点的定着 5无机生物的世界 6阴影的世界 7蓝色斥候

8做梦的第三道关口 9新境界的探险 10潜猎者的被潜猎 11租借者

12教堂中的女人 13乘着意愿之翼飞翔

译序——鲁宓

卡罗斯·卡斯塔尼达(CarbsCastaneda)出生在南美洲,年幼时随父母移居美国,大学时就读于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UCLA)人类学系。进入研究所后,他的研究重心放在「美州印第安文化药用植物」的主题上。

一九六O年夏天,他在为论文收集资料的过程中,在亚历桑那州边界沙漠小镇的巴士站,经朋友介绍而认识了一个近七十岁的亚奎族(Yaqui)老印第安人。这个老人的西班牙名字是望·马特斯(Juan Matus)。为了表示尊敬,卡斯塔尼达称他望先生(Don Jcan),在本书中翻译为唐望。

其后卡斯塔尼达知道唐望本人在印第安文化中是担任巫医的角色,是药用植物的专家,卡斯塔尼达本著收集学术资料的初衷,开始经常去拜访唐望,唐望也乐于接待他。只是唐望对于卡斯塔尼达的学术研究毫无兴趣,反而时常带他去山中漫游闲谈,或教导他打猎的技巧。

卡斯塔尼达认识了唐望一年之后,在一九六一年的六月,唐望突然告诉卡斯塔尼达,他决定收卡斯塔尼达为巫术门徒。卡斯塔尼达为了完成论文,并没有认真看待唐望的决定,唐望也不在意卡斯塔尼达的敷衍。他引导卡斯塔尼达直接去体验印第安巫术中的药用植物,这些植物具有改变知觉状态的效果。

唐望半强迫性地提供给卡斯塔尼达许多神秘的经验与观念,这些观念带给卡斯塔尼达的是困扰大于收获。但是本着学术研究的态度,卡斯塔尼达以人类学的理性观察方式,巨细无遗地记录下唐望传授的过程。

四年之后,一九六五年十月,由于唐望教导方式的怪异与猛烈,卡斯塔尼达中断了他的学习,之后有两年之久不再去见唐望。在这期间,他完成了他的论文,加州大学的学校出版社将之印刷成书,于一九六八年出版。这便是他的第一本书《唐望的教诲——亚奎文化的知识系统》 (The TeaChing Of Don Jcan: A Yaqci Way Of Knowledge)。

如今看来,卡斯塔尼达的第一本书虽然生动有趣,但可说是完全未抓到唐望教诲的重点。这本书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是以笔记的形式,直接呈现他与唐望的交往经过。他花费极多笔墨描写他在服用了知觉转变性植物后的怪异经验,详细生动到了琐碎的地步。第二部分是纯学术化的分析,他使用人类学刻板的分类归纳方式,来解释唐望知识所具有的文化意义,完全忽略了唐望使用药用植物来开启知觉层次的本意,读来令人不忍卒睹。奇怪的是,如此一本不见经传的学生论文,竟在当时的文化界中造成轰动,成为意想不到的畅销书。

事后分析起来,《唐望的教诲》的出版可谓正逢其时。当时西方知识分子正开始怀疑、不

满西方理性主义及科学思想的狭隘,而对理性思想之外的途径,如东方的玄学与宗教发生兴趣。而源于美洲印第安文化知觉转变性植物的所谓「迷幻文化」,也方兴未艾,知识分子正潜心于物的实验,及寻找正确使用物的途径。卡斯塔尼达的著作似乎正是期待中的答案。美国文化界突然发现就在他们自己的土地上,隐藏着如此丰富而神秘的智慧。

卡斯塔尼达可算是歪打误撞地抓住了美国当时风潮的脉动。虽然从他日后的著作中可知,在唐望的知识中,知觉转变性(迷幻)植物的使用,是不得已而次要的手段。

中断了两年多之后,卡斯塔尼达于一九六八年四月又去见了唐望。原本他只是想把他的书给唐望过目,但唐望毫无兴趣,对他的两年中断也毫不在意,于是卡斯塔尼达再次开始了他的学习。一九七一年时,他出版了第二本书《解离的真实》(A Separate Reality)。在这本书中,他放弃了刻板的学术分析,以极客观的方式描写唐望的传授,及他内在的感受。

书中虽仍有使用知觉转变性植物的描述,但重点被放在一种巫术境界的尝试。唐望教导卡斯塔尼达觉察他必然会面对的死亡,及停顿内在对话的作法,来达到看见的境界。看见是对现实世界最直接的感知,一种超越言语理性的洞悉。

卡斯塔尼达在这里要明显地比第一本书时更进入情况,虽然他的理性思维总是会妨碍他对唐望知识的学习。他诚实地在书中描述了他身为一个知识分子,在面对超乎现实的神秘时所必然产生的矛盾与挫败,并更进一步反省了他个人在心理上潜在的情绪困扰,使巫术的学习不仅是知觉的开启,也是个人心理状态的重整与健全。

出版了第二本书之后,他与唐望的学习也进入了新的阶段。他终于能够不再需要药用植物,而能自行达成对世界知觉的改变。他并觉悟到,早在唐望收他为门徒之前,便已经向他示范了所有必要的步骤,使他能不依赖药用植物来扩大对世界的知觉。但是因为这些步骤包含了许多剧烈的人格改变要求,与他当初的研究主题无关,因此被他忽略了。他将这些最早期被忽略的笔记重新整理,然后加上他最近的心得,于一九七二年出版成书,这便是《伊斯特兰之旅(Joumey to Ixtlan,国内曾译为《新世界之旅》)。

在这本书中,他承认自己以往的假设错误。以前他认为巫术世界的现实,只存在于被改变的知觉状态中,而不是真实的。此时他才明白唐望的观念,所谓真实的日常世界,或巫术的奇妙世界,都只是一种描述,一种我们不知不觉学习而来,并一直以思想加以维持的惯性反应。只有在停顿了这种惯性的描述之后,看见才会发生。知觉转变植物只是暂时打破对现实世界的执著,真正的改变要从基本的生活态度上入手才行。

《伊斯特兰之旅》所造成的影响,远超过他的前两本著作。原因可能是卡斯塔尼达终于摆脱了知觉转变植物的影响,使他的学习成为一次真正的性灵之旅。「时代周刊」于一九七三年三月以封面专题的形式,报导了卡斯塔尼达的故事,当成一种文化现象来讨论。

一九七四年,卡斯塔尼达出版了第四本著作《力量的传奇》(Tales of Power)。在这本书中他试图将前三本书支离破碎的观念重整为一个清楚的体系。唐望在这里提供给他理性上的最后教诲,也就是他所谓的「巫士的解释」。唐望陪同卡斯塔尼达完成了门徒训练最后的一件任务后,终于离开了世界。

唐望不在后,卡斯塔尼达发现自己成了其他门徒的领导人。这些门徒似乎身负唐望离去前的指示,使领导他们成为卡斯塔尼达的一大挑战。他后来发现自己根本领导这些门徒,而他所遭受的挫败,其实是唐望事先安排好的学习历程。这整个经过便成为他的第五本书《巫士的传承》(The Second Ring of Power),出版于一九七七年。

四年后,一九八一年时,他继续出版《老鹰的赠予》(The Eagle's Gift),描述他与新一代的门徒交往学习的经过。在这些门徒剧烈的刺激挑战下,他达成了一项最为困难的巫术任务,他觉察唐望不仅是对他的理性实施教诲,同时也对他最深层的潜意识实施教诲。这些在他所谓「清明意识」(Highted Awareness)中的教诲,并不存在于他的正常记忆中,只有当他真正做好准备后,这些教诲才会以类似梦境的形式重新出现。

一九八四年,他出版了《内在的火焰》(The Fire from Within),更完整地呈现了隐藏的回忆,同时以能量结构的形式,为唐望的巫术观念建立出更清楚的体系。

他在一九八七年与一九九三年出版了第八本及第九本的唐望故事,《寂静的力量》(The

Power of Silence)及《做梦的艺术》(The Art of Dreaming)。不同于先前的著作,这两本书有着一种个别的完整性。《寂静的力量》是关于唐望本人师承的回溯。《做梦的艺术》是卡斯塔尼达首次以全书来探讨一个巫术主题,也就是「做梦」,以控制梦的训练使梦境成为另一种现实,进而达到打破现实描述的目标。

今日回顾起来,卡斯塔尼达三十余年的巫术生涯,呈现了许多奇特的现象。他经验中的不可思议不用说,单就唐望这个人物是否真实存在,就一直是许多学者争议的对象。但至今唐望的故事仍旧屹立不摇,虽然除了卡氏的书之外,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唐望的存在。

卡斯塔尼达的写作风格也算是一个异数。他不认为自己是个作家,只是一个处于非常状况中的人类学家,因此有义务加以记录报导,仅管情况显然时常超出他的了解或文字言语的极限。但不可否认的,他使用简单直朴的文字来描写不可思议的情境与发人深省的观念,具有一种慑人的气质,很难以一般文学创作的标准来衡量。

他在不同阶段的著作之间,观念由生涩渐至完整的转变过程,虽然常使读者困惑,但也呈现出他力求客观与诚实的学术训练。他自己承认:「我的书是一种正在进行中的过程报告,随着时间而越显清晰。」(见《寂静的力量》)因此他的书总是带着「未完结」的味道,既是卖关子,也是过程报告所不可避免的现象。

卡斯塔尼达本人似乎严格遵守着唐望所阐释的观念,生活十分隐匿与不可捉摸。除了写作之外,他没有在盛名的环绕之下挟众造势或创教立宗,采访他的「时代周刊」记者甚至无法得到他的完整照片。虽然他在美国当代算是个地位奇特的神秘人物,但在他的书中,他永远是个不开窍的笨学生,受困于理性思维的执著,而无法自在地接受他巫术门徒的角色。

他的老师唐望,则是一个止于至善的人物。唐望本人似乎拥有着古老而失传的智慧,与超越现实的神奇力量,能随意表现违反理性解释的事迹。但这种效果的示范不是唐望知识的重点。唐望强调,世界本是奥妙无穷,人的知觉却受限于人类的作为与描述,因而对世界的奥妙听而不闻,视而不觉。巫术是使人知觉自由与完整的追求,绝不是怪力乱神的迷信。卡斯塔尼达的经历也远较一般怪力乱神更为复杂深奥。

唐望完整地呈现出另一种现实。所谓的「巫术世界」给卡斯塔尼达见识,然后卡斯塔尼达才能够明白所谓的日常世界(理性思维)与巫术世界(直观意愿)都只是片面、不完整的描述。只有在明了其描述的本质之后,才能够统合两者,人的意识才能真正完整自由,知觉到无穷尽的世界奥妙。

卡斯塔尼达的著作,在某一方面正是担任着与唐望相同的角色,这些书详细地呈现给读者一个极真实的巫术世界描述,而不会落入形式化的窠臼中。不过,对于生活在工业化社会的现代人,要想体验书中的境界可能有所困难。但在另一方面,卡斯塔尼达书中的许多观念是充满积极性,使人心灵净化的古老智慧。若是剥除了与巫术有关的描述,卡斯塔尼达的学习历程,事实上是一种心理重建的过程,读者若是对他的巫术经验感到怀疑与迷惑,不妨以如此观点视之。毕竟,归根究底,巫术的本质正是以更开放的观点来看待自身心灵与世界的种种奇妙。

本书《做梦的艺术》(TheArtofDre:lming)是唐望的故事中最新的一本,出版于一九九四年初。就译者的比较,这是卡氏一系列唐望的故事中,内容最实际与范围最确定的书。

「梦的控制」这样的主题,早在他的第三本书中便已出现,在他其余书中也时常会回到这个题目上,不过多半是点到为止的描述。这次本书则对这个主题有极深的示范,算是卡氏经过了十余年的学习后,终于能够有条理的加以掌握。

对唐望思想陌生的读者而言,其中某些章节的内容可能有些匪夷所思。不过单就以梦来做为心灵超越的一种手段而言,许多未受西方政治化宗教意识形态影响的原始神秘文化(姑且不称之为宗教),如澳洲的原住民、北极爱斯基摩人、及美洲残存的印地安人,都视梦为打破现实,进入超现实的主要途径。而目前在许多西方科学先进的学术机构中,也有专门研究人类睡眠状态的梦实验室(DrSm bb),使用科学器材来辅助被实验对象达到所谓的清明梦(Ludd dr。2lm),进而观察人们在此状态的脑波运作与生理反应,试图进一步了解人类心灵的奇妙。

而唐望与卡斯塔尼达所做的也就是如此。他们是以自身的知觉为对象,探讨人类心灵奥妙

极限的伟大探险家。以神秘学的观点来看,梦的控制与禅定观想等修持法门有异曲同工之妙:以心理学的观点来看,梦是人类潜意识的直接投射,因此对于梦的控制,其内在意义便是达成一种理性与潜意识(非理性、超理性)的统合。

在这个看似简单的作法后面,牵涉到非常复杂的矛盾与对立。根据唐望的观念,唯有先在日常生活中达到某种程度的心灵平衡,没有压抑或内在的衡突,控制梦才成为可能。可以说,梦的控制就是心灵状态是否会清明坚实的直接证明。

生活在当前复杂的工业社会中,要想尝试做到书中境界,势必得从日常生活形态上做根本的检讨与改变才行。卡氏在书中所描述他的过程进展动辄以年计,可知其困难度。

坦白说,对于卡氏先前八本故事所架构出来的思想体系而言,本书所表达的只是其中单一项目技巧性的阐明罢了。虽然详尽,但可能失之狭义。若是想进一步认识印地安巫士文化中,抽象而不拘泥、单纯而又洒盖万物的精神,最好再去参阅其他的唐望故事,才能得到较完整的了解。

自序——卡罗斯·卡斯塔尼达

在最近的二十年中,我写了一系列的书,有关我事师于一个墨西哥亚奎族(YAQU)印第安巫士,做他门徒的经过。

这位巫士名叫望·马特斯(Juan Matus),我尊称他为唐望(注一)。在这些书中我解释说他传授我巫术,但这并不是我们日常世界中所了解的巫术,像用超自然能力去影响他人,或用咒语仪式召请精灵来行异迹。对唐望而言,巫术是对于自然及塑造这宇宙的知觉有着一种特别的了解,包括理论与实际上的应用。

照着唐望的建议,我避免使用shamanism(注二)这个字来代表他的知识,虽然在人类学上这是适当的术语,我一直都用他自己所用的称呼:巫术(sorcery),然而经过考量,我发现称之为巫术只会使他在教导中所展现的神秘现象变得更为暧昧。

在人类学上,shamanism是用来形容一种信仰系统,主要是亚洲北部的原居民,但也包括北美洲某些印第安部落。他们相信在我们四周存在着一个看不见的世界,充满着原始神灵的力量,有正也有邪,这些力量可以透过某些行术者而被召请控制,这些人是处于自然与超自然之间的媒介。

唐望的确是日常世界与那看不见的世界之间的媒介,他不称那世界为超自然,而称之为第二注意力(second attention),他身为老师的角色是使这种系统能被我掌握。我在先前的书中描述过他的方法,以及他要我练习的巫术技巧,其中最重要的被他称为「做梦的艺术」。

唐望说我们所认为独一无二的世界,其实只是一连串世界中的一个,就像洋葱千层皮中的一层。他说虽然我们被强力制约成只能知觉目前这个世界,但我们仍有能力进入其他的世界,那是与我们自己的世界同样真实、独特、绝对,而且吸引人的世界。

唐望告诉我,要知觉这些其他的世界,我们不仅要有此意愿,还要有足够的能量抓住它们。这些世界的存在是恒久而于我们的知觉之外的,但能否进入这些世界完全决定于我们的能量状况。换句话说,正是由于这种能量状况的影响,使我们被迫接受这个日常世界是唯一可能的世界。

我们的能量状况是可改变的,唐望说远古时代的巫士发展出一套能量状况的练习,会增进我们的知觉,那些巫士把这种练习称为「做梦的艺术」。

经过这些年的学习,我现在明白唐望把「做梦」称为「通往永恒的入口」是最适当的说法。但当时他如此说时,我向他表示这种隐喻对我没有意义。

「那么就不用隐喻,」他说,「我们可以说『做梦』是巫士把平常的梦加以利用的实际方法。」

「平常的梦如何利用?」我问。

「我们总是被文字所误导,」他说,「以我为例,我的老师试图向我描述『做梦』时,说这是巫士向世界道晚安的方式。当然,他这么说是为了能配合我的心智,我对你也是一样。」

在另一个场合唐望告诉我:「『做梦』只能被体验,『做梦』不只是有梦,也不是白日梦或胡思乱想。透过『做梦』我们能知觉其他的世界,我们可以描述这些世界,虽然我们无法描

述我们如何知觉它们。不过我们可以感觉『做梦』如何打开那些世界,『做梦』似乎是一种感知,一种身体中的思考过程,一种心灵中的感官。」

在他的教导过程中,唐望详细地解释「做梦」这门艺术中的原则、理论及实际练习。他的教导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关于做梦的程序,另一部分是对于这些程序的纯粹抽象的解释。他的教导方法包括以做梦的抽象原则来吸引我理智上的兴趣,以及引导我从练习中满足这种兴趣。

我已经尽可能仔细地在其他书中描述了这些经过,我也描述了唐望为了教导我而使我进入的巫士世界。在巫士世界中的接触对我而言十分特殊,因为它完全发生在第二注意力之中,我在其中与十个女的和五个男的交往,他们都是唐望的同辈,另外还有四个年轻男人及四个年轻女人,是唐望的门徒。

就在我进入唐望的世界之后,他立刻召集了他的门徒们,他使我明白这些门徒组成一个传统的巫士团体,就像他自己的那一群,而我将来要领导他们。然而,经过交往后,他发现我与他所期待的有点出入。

他用巫士才能看到的能量配置关系来说明我的不同。我不像他一样拥有四个能量区域,我只有三个。他把如此的配置错认为是可以更正的缺陷,结果是我完全无法胜任接触及领导另外八个门徒的责任,唐望不得不另外组织一个能量配置与我相似的团体。

这些事件我都曾经详加描述,但我从未提及第二个门徒团体:唐望不准我如此做。他说那是完全属于我的领域,而我与他约定过只写有关他的领域的事,不是我的领域。

第二个门徒团体非常小,只有三个成员:一个做梦者,佛琳达·吉儿:一个潜猎者,塔夏莎·阿贝拉;一个女nagual(注三),卡萝·提格。

我们之间的接触完全发生在第二注意力中,而在日常世界里,我们彼此根本不认识,但对唐望的关系则非常清楚。他费了极大的努力训练我们,然而,到了末期,唐望的时间接近终了时,他的离去所带来的心理压力开始摧毁坚固的第二注意力,结果是我们的交往开始与正常世界重叠。于是我们见了面,却仿佛素昧平生似的。

在意识上,我们没有一个知道彼此在第二注意力中的密切关系。由于我们都在从事学术性研究,当我们发现彼此已经有过接触时,所受到的震撼是无与伦比的。当然,理智上我们无法接受这是事实。但我们知道这完全是在我们的经验之中。因此,我们只能战战兢兢地承认人类的心灵是远比我们日常或学术性的思维所相信的要更深奥复杂。

有一次我们一起请唐望来指点迷津。他说他有两种解释可选择,一种是照顾我们受伤的理性,把它包扎好。把第二注意力说成是一种虚幻的知觉状态,就像大象会飞一样,我们在那状态中所经验的只是催眠下的暗示。另一种解释则是巫士梦者所了解的,第二注意力是一种知觉的能量配置状况。

然而,在我试着达成做梦的过程时,第二注意力的界限并未改变,每次当我进入「做梦」时,我同时也进入了第二注意力,而从梦中醒来并不代表脱离了第二注意力。有许多年来我只记得些许做梦的经验,大部分的经验对我而言在能量上是我无法接触的。经过十五年不断的努力,从一九七三到一九八八,我才储存足够的能量来重新安排我脑海中的记忆,那时我才记得了一连串有顺序的「做梦」经验,我终于能够填补一些似乎遗失的记忆。在这种状况下,我捕捉到唐望对于「做梦」的传授中的连贯性。由于他使我穿梭于日常知觉与第二注意力的知觉之间,以致于这种连贯性原本对我而言一直是陌生的,这本书便是经过这种重新安排记忆之后的结果。

由于我拥有唐望对于做梦艺术的大部分知识,我想要在下一本书中描述他的最后四个门徒的状况与心态。这四个门徒也就是佛琳达·吉儿、塔夏莎·阿贝拉、卡萝·提格及我自己。但在我描述说明唐望的教导对我们的影响时,我必须要以我目前的领悟,回顾唐望在做梦的传授上我以前所无力触及的部分。

然而这本书的最终意义是卡萝·提格所建议的。她相信对唐望所赠予我们的世界加以解释,是我们对他所能表达的最深感激,和对他的追寻所能做出的最大奉献。

注一:唐望(Don Jcan)是西班牙文「望先生」的音译。Jcan是非常普通的西班牙姓,就如同英文中的约翰(John)一样。

注二:Shaman乃巫医、药师之义。

注三:nagual是西班牙文,音近似「那瓜」,在南美神话中的解释是某种具有神秘力量的精灵或守护神,多半令人畏惧。在此处有双重意义,在抽象上象徵力量、真理、最终的不可知,而在具象上则代表巫上团体的领导者。为了避免以词限意,原书作者保留其西班牙原文不加英译,译者在此也尊重原书精神,不加以中译或音译。

1 古典的巫士与「做梦」

唐望曾一再强调,所有他传授给我的都是由他称为古典的巫士所发展出来的,他明确地表示古典的巫士与现代的巫士之间有很大的差别。他所谓的古典巫士是指生活在西班牙征服墨西哥之前几千年的人,这些人的伟大成就是他们建立了巫术的架构,强调实际与牢固,他认为这些人极杰出但缺乏智慧。相反的,唐望所谓的现代巫士,则拥有清晰的心智,在必要情况时有能力修正巫术的路线。

在一次谈话中,唐望说为了能明白「梦者」与「做梦」所处的位置,我们必须先了解现代巫士为了把巫术从牢固转向为抽象所做的努力。

「你所谓的牢固是什么?」我问。

「巫术的应用部分。」他说,「一种心灵对于应用及技巧上的执迷,追逐对他人不必要的影响和控制,这些都是属于过去巫士的范围。」

「你所谓的抽象是什么?」

「对自由的追寻。知觉上的自由,没有执迷,达到最大的可能。现代巫士追求抽象是因为他们追求自由,他们对实际的利益毫无兴趣,他们也没有被社会所需的功能,不像过去的巫士,你绝对不会见到什么专业的巫士或什么部落专属的巫士。」

「你的意思是,过去对现代的巫士没有任何价值?」

「当然有价值,我们所不喜欢的是过去的气氛,我个人很讨厌心智上的黑暗及僵化,我喜欢思想上的深奥无限。然而,不管我喜欢与否,我必须要给古典巫士应得的肯定,因为是他们首先发现及实行我们今天所知的一切。」

唐望说他们最重要的成就是知觉到事物的能量本质,这个发现非常重要,它成了巫术的基本前提。现在,巫上经过毕生的纪律与训练,能够得到知觉事物本质的能力,他们将这种能力称为看见。

「能够知觉事物的能量本质是什么意思?」有次我问唐望。

「这表示你能直接知觉到能量。」他回答,「能够分离知觉的社会化部分,便可以知觉到一切事物的根本。我们所知觉的一切都是能量,但由于我们无法直接知觉能量,使我们的知觉定型配合一种模式,而这个模式便是知觉的社会化部分,这是你必须分离的。」

「为什么我必须分离它?」

「因为它故意缩减我们的知觉,使我们相信我们知觉所处的这个模式便是一切,我相信现在如果你想生存,你的知觉必须要从它的社会化根本上有所改变。」

「确信这个世界是由固体的事物所构成的,我称之为社会化根本。因为所有的人都用极大的努力来使我们如此地知觉世界。」

「那么我们该如何知觉世界呢?」

「一切都是能量,整个宇宙都是能量。我们的知觉社会化根本,应是确信能量就是一切,应尽量将能量知觉为能量,那么我们便随时都有两种知觉可选择。」

「有没有可能训练人这么做?」我问。

唐望说这正是他对我及其他门徒的作法,他在传授我们一种新的知觉方式。首先,他让我们明白我们的知觉是遵循一种固定模式,其次是强迫我们直接去知觉能量,他保证这方法非常类似当初别人教我们知觉日常世界的作法。

唐望认为,当我们明白我们是从祖先身上毫无质疑地继承了这种固定模式的知觉后,这种社会化模式便失去了力量。

「把世界知觉成由有益或有害的坚固物体所构成的,对我们的祖先们的生存一定非常重要。」唐望说,「长久以来如此知觉事物,我们便被迫相信这世界是由物体所构成。」

「我无法用任何其他方式知觉世界。」我说,「毫无疑问这是物体的世界,要证明这点,我们只需撞上它们便知道。」

「当然这是物体的世界,我们不是在争论这个。」 「那你是在说什么?」

「我是说这世界先是能量的世界,然后才是物体的世界。所以,如果我们不从这世界是能量的前提开始,我们便永远无法直接知觉能量,我们总是会停留在你刚才所提到的那种感官上的确信:物体是坚硬的。」

他的论点在我听来是完全的神秘,当时我的心智完全拒绝以其他方式来了解世界,只坚持我所熟悉的。唐望所努力说明的论点对我而言是如此的不着边际,我既无法接受,也无法拒绝。

「我们的知觉方式是弱肉强食的方式,」他有一次对我说,…这种方式对于辨认及评估食物及危险很有效,但这不是我们所能拥有的唯一知觉方式。还有另一种模式,那正是我要使你熟悉的模式,也就是直接去知觉事物的本质,能量本身。」

「知觉事物的本质能使我们以全新的方式,更刺激、更复杂的描述,来了解和评估这个世界。一这是唐望的主张,而他所谓更复杂的描述是他从他的前辈身上学到的,这些描述能与巫术的真实呼应,但在日常世界中没有理性的基础与关连。不过对于能知觉能量本质的巫士而言,这些描述是可以自证的真理。

对于这样的巫士,巫术中最有意义的行动是去看见宇宙的本质。唐望认为古典巫士,也就是首先看见宇宙本质的人,他们的描述最完美。他们说宇宙的本质就像无数闪亮的白丝由各种方向射入永恒,这些明亮的纤维本身是一种知觉,是人类的心灵所无法了解的。

看见了宇宙的本质之后,古典巫士继续去看见人类的能量本质,唐望说他们把人类形容为明亮的像巨大的蛋的形状,他们称之为明晰之蛋。

「当巫士看见人类时,」唐望说,「他们看见一个漂浮的巨大明亮体,当这形体移动时,会在所经之处的能量地面留下深沟,就像这明亮形体在拖着一条根行动。」

唐望觉得我们的明亮形体一直在随时代改变,他说他所认识的所有看见者,包括他自己,都看见人类的形状类似球形,或者像碑形,而不是蛋形。但偶尔巫士会看见像蛋形的人,原因不详,唐望推想,像蛋形的人也许比较接近古代的人。

在唐望的教导中,他曾一再提到并说明他认为是古典巫士最重要的发现,他称之为人类明晰球体中的关键特徵:一处极明亮的圆点,像个网球般大小,永远嵌在明晰球体内部,表面平贴,大约在人类右肩骨二尺之后。

我第一次听到这种描述时很难想像。唐望解释说明晰球体比人体要大很多,而那亮点是这个能量球体的一部分,位置约在肩膀的高度,离背部一臂之遥。他说过去的巫士在看见了这个亮点的功能后,把它称为集合点(assemblage point)。

「集合点的功能是什么?」我问。

「它使我们能够知觉,」他回答,「过去的巫士看见人类的知觉集合在那一点上,看见所有的生物都有这样的亮点,他们归纳知觉必然都发生在那点上,不管以何种方式。」

「过去的巫士看见了什么使他们认为知觉是发生在集合点上?」

他说,首先他们看见无数的宇宙明亮能量纤维穿过明晰球体,其中只有少数穿过集合点,因为集合点的面积要小得多。

然后,他们看见在集合点周围总是有一圈特别明亮的光环,把穿过集合点的明亮纤维照得非常亮。

最后,他们看见两件事:第一、人类的集合点能够脱离它们原来的位置。第二、当集合点是在原来的位置时,知觉似乎是正常的,这可从观察对象的行为方式来判断:但当集合点不是在平常的位置上时,从观察对象不寻常的行为可以证明他们的意识状态改变了,他们以不寻常的方式知觉。

古代的巫士从以上得到的结论是,集合点的移动越大,行为的改变也越不寻常,由此可知,意识与知觉同样也发生不寻常的改变。

「要注意当我说看见时,我总是说『看起来好像』或者『似乎』,」唐望提醒我,「看见

下的任何事物都是独特的,除了用比较的方式,没有其他的方法可以谈论它。」

他说关于这种困境最恰当的例子是巫士谈论集合点与那光环的方式,他们用明亮来形容,但那不是明亮,因为看见者不是用眼睛去看,但是他们必须设法弥补其中的差别,于是他们说集合点是一个亮点,被一个光环围绕着。唐望指出我们都是如此视觉化,被我们的弱肉强食式的知觉所控制,所以我们所看见的一切都必须用猎食者的观点来说明。

在看见了集合点及其光环的作用后,唐望说古代的巫士发展出一套解释。他们的理论是,人类的集合点藉着集中光亮于穿过集合点的宇宙能量纤维上,自动而无计划地把这些纤维集合成一个对世界的稳定知觉。

「那些纤维怎么集合成对世界的稳定知觉?」我问。

「没有人可能知道答案。」他强调说,「巫士看见能量的运动,但仅是看见能量的运动而无法告诉他们能量是如何及为何运动的。」唐望说,看见无数的有知觉的能量纤维穿过了集合点,古代的巫士假设在穿过时它们被聚合了,被那光环所结合;看见那光环在失去知觉的人或将死的人身上会变得很黯淡;而在尸体上则完全没有,他们便相信那光辉就是意识。

「那集合点呢?尸体上有没有?」我问。

他回答说在死的生物上完全看不出一点集合点的痕迹。集合点与它的光环是生命与意识的记号,古典的巫士得到必然的结论,意识及知觉和集合点及其光环有密切的关系。

「有没有可能那些巫士被他们的看见所误导了?」我问。

「我无法告诉你原因,但巫士是不可能被看见所误导。」唐望以不容争议的语气说,「现在,他们从看见所得到的结论也许并不正确,但那是因为他们未经雕琢的纯朴所造成的,所以要避免这种损失,巫士必须尽一切可能培养他们的心智。」

这时他语气转为缓和,说当然最安全的作法还是让巫士停留在只描述他们所看见的,但想要解释与做结论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即使只是对自己这么做也是一样。

古典巫士能看见研究另一个有关能量结构的课题,是集合点的移动所产生的效果。唐望说当集合点被移动到不同位置时,无数新的明亮能量纤维会集合在那点上,古典的巫士看见这个,结论是因为意识的光芒随着集合点移动,知觉自然也自动集合在一起,由于集合点的位置不同,所产生的世界也就不会是我们日常的世界。

古代的巫士能够区分两种不同的集合点移动方式:一种是在明晰球体的表面上或内部的移动,这种移动他们称为集合点的「位移」,另一种移动是到明晰球体之外,他们称此为集合点的「运动」。他们发现「位移」与「运动」之间的区分在于其所容许的知觉方式的不同。

由于集合点的位移是在明晰球体内部的移动,所以所造成的世界不论是多么地怪异,仍旧是属于人类领域的世界,所谓人类的领域是指所有穿过明晰球体的能量纤维。相反的,集合点的运动若是到了明晰球体之外的位置,就接触到人类领域之外的能量纤维,这种接触所产生的世界是人类完全未曾涉足过的不可思议的世界。

在那段日子,我的心思总是注重在考证的问题上,「对不起,唐望,」我曾经对他说,「这个有关集合点的故事实在过于牵强,又无法实证,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处理它。」

「你只需要做一件事,」他反驳道,「去看见集合点!要看见并不难,困难的是去打破我们心灵中禁锢自己的牢墙。要打破它,我们需要能量,一旦我们有能量,看见就会自然发生。其中的诀窍是放弃我们自我满足与虚假安全感的堡垒。」

「我很清楚,唐望,要看见需要很多的知识,不仅是有没有能量而已。」

「正是有没有能量而已!相信我,困难的部分是说服你自己可以做得到,为了达到这点,你必须真正的信任nagual。巫术的宝贵处在于每个巫士都必须以亲身经验来证明一切,我告诉你这些巫术的原则,不是要你去记忆,而是希望你能练习。」

唐望对于信任的强调一点也没错,在我十三年门徒生涯的开始时,最困难的事是让我自己与他的世界及他的人建立关系。要建立关系就表示我必须学习全然地信任他,毫无成见地接受他为nagual。

唐望在巫士世界中所担任的角色可由他的同辈给他的头衔得知,他被称为nagual。据我所知,这称呼是用来给予一个具备了特殊能量结构的人,不论是男是女,这样的人在看见者眼中

是像两个双重的明晰球体。看见者相信这样的人成为巫士后,多出来的能量代表着力量与领导能力。因此,nagual是天生的向导,巫士团体的领袖。

起初要对唐望如此信任,就算不讨厌,也是一大困扰。当我与他谈起时,他说当初要他如此信任他的老师也是同样的困难。

「我告诉我的老师同样的话,」唐望说,「他说如果不信任nagul,就不可能得到解脱,不可能清除我们生活中的废物而达到自由。」

唐望强调他的老师是绝对正确的,我则强调我的不同意。我告诉他生长于一个严格的宗教环境对我有很坏的影响,他老师的论点及他对他老师的服从,使我想起童年时所厌恶的教规。「当你谈起nagul时你好像在谈一种宗教信仰。」我说。

「随你怎么想,」唐望毫不退让地回答,「事实依旧存在,没有nagul就没有戏好唱。我知道这个所以才这么说。所有在我之前的nagul也会这么说,但他们不是出于自以为了不起,我也不是。如果没有nagul,就没有门路可寻,因为身为nagul,表示他可以比其他人更能反映抽象,反映力量,仅此而已。我们主要是与力量的连系,至于与那带来信息的人的连系只是次要的。」

我后来的确学会完全信任唐望为nagul,正如他说的,这带给我极大的解脱,使我更能接受他苦心的传授。

他花了很多时间解释与讨论集合点,我曾问他集合点与实际的身体有没有关系。

「集合点与我们平常所知道的身体没有任何关系。」他说,「它属于明晰球体的一部分,而那是我们的能量化身。

「它怎么移动?」我问。

「靠能量的波动,一阵突发的能量,从外界或我们能量体的内部发生。这种波动通常无法预测,只是不规则地突发,但对巫土而言这种波动非常规律,服从巫士意愿的指挥。」

「你自己能感觉这些波动吗?」

「每个巫士都感觉得到,事实上,每个人都可以感觉到,但平常人都忙着追求他们想要的,而不会注意这种感觉。」

「这些波动是什么感觉?」

「像是很温和的不适,一种模糊的悲哀感之后紧跟着一种陶醉。既然这种悲哀与陶醉都无法解释,我们从来都没有把它们当成是来自于未知的突击,而只是当成无可解释、没有来由的情绪变化。」

「当集合点移动到能量体之外时是什么情况?它会不会脱离?还是仍连接着明晰球体?」 「它会把能量体的外表推凸出去,但不会弄破它。」

唐望解释,集合点运动的结果是造成人类能量体形状完全改变,不再是球或蛋形,它会变成像烟斗的形状,较尖的一端是集合点。如果集合点继续向外移动,最后明晰球体会变成一条细长的能量。

唐望说只有古代的巫士做到如此能量体拉长的境界,我问他在这种新的能量体中,巫士是否还是人类。

「当然他们还是人类,」他说,「但我想你希望知道的是,他们是否还是有理性、值得信任的人?嗯,不完全是。」

「他们什么地方不同?」

「在于他们所关切的对象,人类的行为与欲望对他们已不具意义,他们同时也有全新的外表。」

「你是说他们不像人类?」

「对于这些巫士我们很难知道什么是什么,他们当然像人类,要不然还会像什么?但他们并不像你或我所期待的。但如果你要我告诉你他们什么地方不一样,我会只是在绕圈子,像狗追自己的尾巴。」

「你有没有见过这样的巫士,唐望?」 「是的,我见过一个。」 「他像什么?」

「就外表而言,他像个普通人,不寻常的是他的行为。」 「什么地方不寻常?」

「我只能告诉你这个巫士的行为是难以想像的,但如果只说是行为而已是一种误导,你要亲跟看到才能了解。」

「是否所有这种巫士都像你所见过的那个一样?」

「当然不是,我不知道其他巫士是什么样子,只知道一些世代相传下来的巫士故事,而在这些故事中,他们显得十分怪异。」

「你指像怪兽吗?」

完全不是,故事中他们十分受人喜爱但又十分吓人,他们像是未知的生物。人类看起来彼此相似是因为我们都是明晰的球体,那些巫士不再是球体,而是线状的能量,这些线状能量一直试着围成圆圈,但总是无法成功。」

「他们最后变成什么?他们会死吗?」

「巫士故事中说由于他们能把形状拉长,他们同时也拉长了意识的存在时间,所以他们直到今天都仍活着,有许多故事是关于他们偶尔现身在世上的情形。」

「你对这一切有何想法?」

「这对我来说太怪异了。我要自由,维持意识的自由,最后消失在无限之中的自由。我个人认为那些古代的巫士是浪费、沉迷与放任的人,他们被自己的计谋所钉住。但不要让我的个人感觉左右了你,那些古代巫士的成就是无可比拟的,就算没有别的,他们至少证明了人的潜能是无可的。」

唐望的另一个课题是能量的一致性与一贯性对于知觉的重要。人类之所以能够知觉我们所知、所分享的世界,是因为我们的能量的一致性与一贯性。他说在我们成长过程中自动得到这两种能量特性,它们被视为理所当然,只有在我们面对知觉其他未知的世界时才明白它们的重要性,这时候我们便知道需要新的一致性与一贯性才能达到和谐、完全的知觉。

我问他什么是一致性与一贯性,他解释说人类能量体的一致性在于所有人类的能量体都是球形或蛋形,而这些能量继续维持为一体是能量的一贯性。现成的例子是古代的巫士的能量体变成一条线时,当时所有的巫士的能量体都是线状的,而且继续维持为线状,这种线状的一致性与一贯性使古代的巫士们能协调一致的共同知觉新的世界。

「这种一致性与一贯性要如何达到?」我问。

「关键是集合点的位置,或者说,集合点的定着。」他说。

在那时他不愿再多说,于是我问他那些古代巫士能不能够变回蛋形,他回答说在某个时候他们能够,但他们没有这么做,然后线状的一贯性产生,使他们不可能再回头。他相信真正使线状的一贯性固定下来,而使他们无法返回的原因是由于选择与贪心的结果。那些线状的巫土所能知觉及做的事,远比普通人甚至普通巫士丰富得多。

人类在能量球体时所知觉的人类领域,是所有穿过球体的能量纤维。平常我们只知觉人类领域的千分之一。因此唐望认为古代巫士的作为的优势便很明显,他们把自己延伸为球状长度的千倍,知觉到所有穿过那能量线体的能量纤维。

在他的坚持下,我努力去了解他所为我描述的新的能量结构模式,最后我终于能够接受能量纤维穿过明晰球体的观念。但如果我想像一群明晰球体时,这模式便在我脑海中失效。我推论,那些在明晰球体外的能量纤维穿入旁边的明晰球体,所以一群球体在一起时,便没有外在的能量纤维了。

「要想了解这一切,当然不能靠你的理性。」他仔细听了我的论点后说,「我无法解释巫士所谓的在能量体之内或之外,当看见者看见人类的能量体时,他们看见一个单一的能量球体,如果有另一个球体在旁边,那另一个球体会再次被看见为一个单一的能量球体。所谓一群球体的概念是来自于你对人群的想法,在能量的宇宙中,只有单一的个体,单独地被无限所包围着,你一定要自己亲自去看见才知道!」我与唐望争论道这是无用的,因为他明明知道我无法看见,他建议我借用他的能量去看见。

「要怎么做?借用你的能量。」

「非常简单,我可以使你的集合点位移到一个比较适于直接知觉能量的位置。」

这是我所记得的头一次,他主动地谈起他所一直在对我做的,使我进入一种不可思议,超乎我对世界及自己的概念的知觉状态,他称为第二注意力。为了使我的集合点位移到比较适合直接知觉能量的位置,唐望在我的双肩拍我的背,力量猛烈到使我喘不过气,我以为我昏倒了,或者那拍击使我睡着了。突然间,我看见了,或者是我梦到我看见了超乎文字所能形容的事物,明亮的光线一条条地发之于一切,射向一切,这种光线从来不曾存在我的脑海之中。

当我恢复呼吸,或者是醒来后,唐望期待地问我:「你看见了什么?」当我诚实地回答:「你的拍打使我看见满天星。」他哈哈大笑。

他说我尚未准备好了解任何我所经验到的不寻常知觉。「我使你的集合点位移了,」他继续说,「有一片刻你梦到了宇宙的纤维,但你没有纪律与能量来重新安排你的一致性与一贯性。古代的巫士是这种重整的大师,因此他们能看见所有能被人看见的一切。」

「什么是重整一致性与一贯性?」

「表示能使集合点停留在新的位置而不会溜回原来的位置,如此才能进入第二注意力。」 然后唐望告诉我第二注意力的传统定义。他说古代巫士把集合点定着在新位置上称之为第二注意力,他们视第二注意力为一种包含着行动的领域,就像日常世界的注意力一样。他指出巫士有两个可供他们冒险的领域:一个比较小的,称之为第一注意力,或者叫做日常世界的知觉,集合点定着在习惯位置上:另一个是大得多的领域,叫做第二注意力,或未知世界的知觉,集合点定着在无数不同的新位置上。

唐望帮助我经历了许多次无可解释的第二注意力,用他所谓的巫士的手段:轻拍我的背或猛击我的肩。他解释说藉此他移动了我的集合点。以我的观点,如此的位移表示我的知觉被带入一种令人困扰而无可比拟的清晰状态,一种超级意识,我只能停留短暂的时刻,在这时间中我可以不费力地了解一切。这不完全是个愉快的境界,大部分时间它像个奇怪的梦,非常强烈,相较下使正常知觉黯然失色。

唐望解释这种手段的必要,在平常知觉时,巫士教导他的门徒基本的观念与步骤,而在第二注意力时他传授抽象及详细的解释。

通常门徒完全不记得这些解释,但他们能够储存它们,完完整整地藏在记忆深处。巫士们使用这些奇特的记忆,把重新回忆起第二注意力中的经验,变成巫术传统任务中最困难最复杂的一项。

巫士对这种奇异的记忆及回忆的任务的解释是,每次当一个人进入第二注意力时,集合点会在一个不同的位置,要重新回忆,就表示必须使集合点回到那些回忆发生时的同一位置。当巫士使集合点回到那特定位置时,他不仅能有完全的回忆,事实上他会重新经历发生过的一切,巫士会奉献一辈子来完成这项回忆的任务。

在第二注意力时,唐望给了我大量非常仔细的巫术解释,他知道这些解释能够永久不变地储存在我之中。对于这种不变性,他说在第二注意力中学习就像我们还是小孩时的学习,我们学到的会跟随我们一辈子。当我们谈到很早时所学到的东西时,我们会说:「这是我的第二天性。」

现在回想起来,我明白唐望尽他的可能使我多次进入第二注意力中,为的是强迫我长时间地维持住我的集合点的新位置,达到协调的知觉。也就是说,他的目标是强迫我重整我的一致性及一贯性。

我曾经无数次地在第二注意力中达到如日常世界般的知觉,我的问题是无法连贯第二注意力与日常世界的知觉。我花了许多时间及努力才了解什么是第二注意力,不完全是因为它的奥妙与复杂,而是因为每当我回到正常知觉时,我发现自己不但不记得曾经进入第二注意力,甚至连这种状态是否存在都不记得。

另外一件由古代巫士达成的突破是,唐望仔细地解释说,他们发现集合点在睡眠时变得很容易移动。这项发现带来了另一项发现:梦与这种移动有密切关系,古代巫士看见移动越大,所做的梦越奇异,或者倒过来,梦越奇异,集合点的移动越大。唐望说这项观察使他们发展出繁复的技巧来迫使集合点移动,像是食用知觉转变性植物之后,经历了饥饿、疲劳、紧张的状

态,以及最重要的,对梦的控制,在这种方式下,他们创造了做梦。

有一天我们在墨西哥Oaxaca市的广场上散步时,唐望告诉我从巫士的观点对做梦最连贯的定义:「巫士把做梦当成极复杂的艺术,这门艺术的用意是能够随意地移动集合点离开习惯的位置,以增大我们所能知觉的范围。」

他说古代巫士从对人类能量波动的看见中得到了五项用来设定做梦艺术的条件: 第一、他们看见只有直接通过集合点的能量纤维,才能组成协调的知觉。

第二、他们看见只要集合点被移动到其他位置,不管这种移动多轻微,不同的陌生能量纤维会开始穿过集合点,产生新的意识,并使这些陌生的能量变成稳定协调的知觉。

第三、他们看见在平常的梦中,集合点变得很容易会自己移动到明晰球体表面或内部新的位置上。

第四、他们看见集合点可以被移动到明晰球体的外部,进入宇宙的能量纤维中。

第五、他们看见藉着纪律训练,有可能在睡眠及平常的梦中,培养并实行一种有系统的移动集合点的能力。

2 做梦的第一道关口

在正式进入做梦的课程之前,唐望以渐进的方式先讨论第二注意力:一开始时它只像是一种奇闻,缺少实际的可能;然后它变成只能被感觉,像是一种刺激;最后它进展成一种存在的状态,一种实际的操作,一种显著的能力,打开超乎我们最狂野的想像的其他世界。

当解释巫术时,巫士有两种选择:一种是以隐喻的方式谈论一个神奇的魔法世界,另一种是以抽象但适当的方式来谈论巫术。我一直比较喜欢后者,虽然这两种选择都无法满足西方人的理性心智。

唐望告诉我当他把第二注意力隐喻地说成是一种逐渐的进展时,他的意思是,由于第二注意力是集合点移动后的副产品,它不会自然发生,一定要被意愿出,开始时以观念的方式意愿,最后被意愿成一种集合点移动后稳定可控制的意识。

「我将要教你接近力量的第一步,」唐望说,开始他对梦的艺术的指示,「我要教你如何创立梦。」

「创立梦是什么意思?」

「创立梦意味着能对梦的一般状况有着精确与实际的控制。例如,你可以梦见你在教室中,创立梦意味你不让这个梦变成别的东西,你不会从教室跳到山顶,换句话说,你能控制住教室的景象不会消失,除非你希望如此。」

「但这有可能吗?」

「当然可能,这种控制与我们对日常生活任何情况的控制是没有两样的,巫士习惯这种控制,想要时便可做到。为了让你也能习惯,你要先从非常简单的事开始。今晚,在你的梦中,你要看你的手。」

除了这些指示之外,在我日常意识中并没有别的记忆了,但在我的第二注意力的回忆中,我发现我们有更深入的讨论。例如,我表示了我对这任务感到荒谬,唐望建议我应该把它当成有趣的探索,而不是严肃或反常的工作。

「在我们做梦时,随你要谈多深都可以。」他说,「解释总是会带来深沉的思考,但当你实际做梦时,要像羽毛般轻巧,做梦必须以诚实认真的态度进行,但要同时充满欢笑,带着一种无忧无虑的信心,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的梦才能变成『做梦』。」

唐望向我说他特别刻意选定我的手做为梦中寻找的对象,但寻找其他东西也同样有效。这个练习的目的不是去寻找某种特定的事物,而是去发展我的做梦注意力。

唐望把做梦注意力解释为一种对梦的控制力,当集合点在梦中移动时,使集合点能定着于新位置时所产生的能力。更浅显的说法是,做梦注意力是意识中无法了解的一部分,的存在,等待我们的注意,只有在我们注意到它时才能赋予它意义。它是一种隐藏的功能,我们每个人都备用着,但从未有机会在日常生活中使用。

开始时我在梦中寻找手的尝试真是惨不忍睹,经过好几个月的失败,我放弃尝试,向唐望抱怨这项任务的荒谬。

「一共有七道关口,」他回答说,「梦者必须要打开全部的七道关口,一次一道,你现在碰上了第一关,一定要打开才能做梦。」

「你以前为何没告诉我?」

「在你还没撞上第一道关口前告诉你是没有用的,现在你知道碰上了障碍,必须去克服它。」 唐望说宇宙中所有流动的能量都有入口和出口,而在做梦中,有七道入口,感觉上像是障碍,巫士称为做梦的七道关口。

「第一关是一道必须跨越的深沟,我们必须能够觉察一种在进入沉睡之前发生的特别感觉。」他说,「这种感觉像是一种舒适的沉重,使我们无法睁开双眼,当我们觉察自己正在进入梦乡,悬浮在黑暗与沉重时,我们便抵达了第一关。」

「我要如何才能觉察我在进入梦乡呢?有没有步骤可循?」 「没有步骤可循,你只要意愿自己觉察到进入梦乡。」 「但要如何意愿去觉察它呢?」

「要谈论意愿是非常困难的,我或其他任何人如果敢尝试,全都会弄得像痴人说梦。记住我以下要说的:巫士意愿他们想意愿的事物时,只需要去意愿。」

「这什么都没说,唐望。」

「请好好注意,有一天会轮到你来解释的。这段话似乎是废话,因为你没有把它放入适当的范畴中,就像一般有理性的人,你认为了解是完全属于理性与心智的范畴。对巫士而言,由于我刚才的论点与意愿有关,要了解它是属于能量的范畴,巫士相信只要把那论点意愿于能量体上,能量体将会以与心智完全不同的方式来了解它。秘诀是到达能量体,为此你需要能量。」

「能量体如何了解那段话呢?」

「以一种身体上的感觉,很难形成,你必须亲身经历才知道我的意思。」

我想要更详细的解释,但唐望拍我的背,使我进入第二注意力。当时,我觉得他的作法是完全的神秘。我可以发誓说他的碰触催眠了我,我相信他使我立刻进入梦乡,我梦见自己与他走在一条林荫大道上,在一个陌生的国度。这个梦如此逼真,我能觉察所发生的一切,我立刻开始熟悉环境、辨认路标和观看人群。这很显然不是英语或西班牙语国家,但仍是一个西方城市。周围的人似乎是北欧人,也许是立陶宛人,我开始专注于辨认招牌与路标。

唐望轻轻戳戳我,「别浪费精神了。」他说:「这里是无法辨认的地方,我刚才把我的能量借给你,使你成为能量体,靠你的能量体你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这不会持续很久,所以要聪明地利用你的时间。观察一切,但不要太明显,不要让任何人注意到你。」

我们沉默地走着,虽然只走了一条街的距离,但对我有不凡的影响。我们越是走着,我越感到一种焦虑。我的心思充满好奇,但我的身体充满警觉。我非常清楚我不是在这个世界上。当我们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来时,我看见街上的树被仔细修剪过。这些树很短,长着粗硬扭曲的叶子。每棵树下都有一块浇水的方形面积,在里面没有野草或垃圾,不像一般城市中所见的,里面只有深黑的松土。

我把注意力移到街上,我还没开始过街,但我注意到这儿没有汽车。我开始努力注视周围来往的人群,想找出使我焦虑的原因。当我注视他们时,他们也注视着我,不久我们便被一圈冷冷注视的蓝色及褐色眼睛所包围。

一阵醒悟如电般击中了我:这根本不是梦!我们正处于一个我所未知的真实中。我转身面对唐望,我正要发觉这些人的不同之处时,一阵奇怪的风从我的鼻孔吹入,扰乱了我的视线,使我忘记了我要告诉唐望的话。下一瞬间,我回到了原先的地方,也就是唐望的屋中,我躺在一张草席上,蜷曲侧卧着。

「发生了什么事,唐望?」我虚弱的问。

「我借给你能量,而你达到了你的能量体。」唐望一副实事求是的口吻。

我听到他的话,但我感觉麻木,腹中一种奇怪的骚痒使我呼吸短促、难受。我知道我几乎要发现某种关于做梦与那些人的奥秘,但我无法把它带入我的心思中。

「我们在哪里?唐望,」我问,「那是一场梦吗?还是催眠状态?」

「那不是梦,」他回答,「那是做梦。我帮助你到达第二注意力,使你能了解意愿不是属

于理性,而是属于你的能量体。」

他继续说:「在目前,你尚无法了解这个梦的重要,不仅是因为你没有足够的能量,也因为你没有意愿任何事物。如果有,你的能量体会立刻了解意愿的唯一方法是,集中你的意愿于任何你想要意愿的事物。这次我集中意愿于帮助你成为你的能量体。」

「做梦的目标是去意愿能量体吗?」我问,突然被某种奇怪的理性所支配。

「你当然可以这么说,」他说,「以这次的事件为例,由于我们所讨论的是做梦的第一道关口,做梦的目标是意愿你的能量体去觉察你正在进入梦乡。不要强迫你自己去觉察进入梦乡,让你的能量体去做,意愿就是不带期望的期望,不带行动的行动(to wish without WiShing,tO dO WithOut dOing)。」

「接受意愿的挑战,」他继续说道,「不带任何意念,寂静地坚决相信你已经到达你的能量体,你是一个做梦者,如此做会自动使你能觉察你在进入梦乡。」

「我要如何说服自己是个做梦者?事实上我根本不是!」

「当你听到你必须说服自己时,你就自动变得更理性化了。你要如何说明自己是个做梦者,而事实上你根本不是?意愿乃两者皆是,意愿是说服自己的确是个梦者,虽然你从未做梦,意愿也同时是让自己被说服。」

「你是说我必须告诉自己是个做梦者,并尽力去相信它?是不是?」

「不,不是那样,意愿要简单多了,而同时又复杂多了。意愿需要想像力、训练与目标。在这里,意愿意味着你不必怀疑地从身体上知道你是一个做梦者,你以你全身的细胞感觉你是一个做梦者。」

唐望开玩笑的说他没有足够的能量再借给我去意愿了,我必须靠自己去成为能量体。他肯定地说意愿梦的第一关是古典巫士所发展的许多方法之一,以便达到第二注意力及能量体。

说完之后,他把我赶出他的家,叫我除非意愿到梦的第一关,否则不要回来。 我回到家,一连几个月的晚上都在睡前尽我所能的意愿觉察进入梦乡及在梦中看见我的手。任务的另一部分,有关说服自己我是个做梦者,达成了我的能量体,则是完全不可能做到的。

有一天睡午觉时,我梦见自己在看双手,这个震撼把我惊醒。结果这个梦只是昙花一现而已,几个礼拜过去,我既无法觉察自己进入梦乡,也没有看见双手。但是,我开始注意到在梦中我都有一种模糊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事该做却记不起来,这种感觉变得非常强烈,因此我一个晚上会被弄醒好几次。

当我告诉唐望我尝试跨越做梦的第一关所遭遇的失败后,他给我一些指引。「要做梦者在梦中寻找某样特定的事物不过是一个藉口。」他说,「真正的课题是觉察自己正在进入梦乡,但是很奇怪的,要靠命令自己去觉察是无法成功的,但靠维持住梦中的影像却反而能做到。」

他告诉我做梦者快速而刻意的扫视梦中的一切事物,如果他们集中做梦注意力于任何特定事物时,这个特定事物只是用来当成一个出发点。从这个事物开始,做梦者继续注视梦中其他的事物,同时尽可能时常回到他的出发点事物上。

经过了极大的努力,我真的在梦中找到双手。但它们从来不是我的手,它们只是看起来是在我身上,会变形状的手,有时会变得十分恐怖。不过我梦中其他的事物都是很稳定的,我几乎可以维持住任何我集中注意力在上面的事物。

像这样子有几个月之久,然后有一天我做梦的能力似乎自己发生了改变。我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除了持续不断坚持要觉察自己正进入梦乡及在梦中找到自己的手。

那一天我梦见自己回到故乡,虽然我所梦见的跟我记忆中的故乡完全不像,但不知为何我坚信那就是我出生的地方。开始时只是一个普通却很逼真的梦,然后梦中的光线改变了,景象变得更清晰。我所行经的街道很明显地比前一刻时更加真实,我的脚开始疼痛,我可以感觉事物变得奇怪地硬,例如我撞上一扇门时,我不但感到膝盖疼痛,也同时为自己的笨拙而发怒。

我像真的一样走遍了整个城镇,直到我筋疲力竭为止。我像个游客似的观察一切能观察的,这场梦的观光与其他任何真实的观光完全没有两样。

「我觉得你做得太过头了,」唐望在听了我的报告后说,「真正需要做到的只是觉察进入梦乡。你所做的像是为了打死一只蚊子,而把整座墙都压倒。」

「唐望,你是说我搞砸了?」

「不,但很明显地你是想重复经验你所做过的事。当我移动了你的集合点,与你一起进入那神秘的城市时,你并没有睡着,你是在做梦,但没有睡觉。这表示你的集合点并没有经过正常的梦而移动,是我强迫它移动的。你当然可以透过做梦而使集合点移动到同样的位置,但我不会建议你在这时候这么做。」

「有危险吗?」

「这还用说吗!做梦必须是非常清醒的事,不能犯任何错误。做梦是一种觉醒的过程,一种控制。我们的做梦注意力必须要有计划地练习,因为它是进入第二注意力之门。」

「做梦注意力与第二注意力有何不同?」

「第二注意力像是海洋,而做梦注意力像是流入的河流。第二注意力是对所有世界的觉察,就像知觉这个世界一般,而做梦注意力是对梦的觉察。」

他努力强调做梦注意力是巫士世界所有行动的关键。他说在我们梦中的众多事项中,存在着真实的能量交换,会有外来的陌生力量进入我们的梦中,只有巫术才能够找出它们、跟随它们。

他的强调如此强烈,我要求他进一步的说明,他迟疑了片刻才回答。

「梦,即使不是一道门,也是一道通往其他世界的出入口。」他开始说,「因此,梦是一条双行道,我们的意识经由它进入其他领域,而其他领域也会派斥候进入我们的梦中。」

「那些斥候是什么呢?」

「一些突发的能量,与我们平常梦境中的事物混在一起。它们是外来的陌生能量,而我们会把它们解释为熟悉的或陌生的事物。」

「对不起,唐望,你的解释我实在搞不清楚。」

「你不懂是因为你坚持用你所知的方式来思考梦,也就是发生在睡眠的事:而我坚持要给你另一种方式,也就是通往另一知觉的入口。通过那入口,会有陌生的能量溜进来,然后我们的脑或心或什么的,会把那些能量变成我们梦的一部分。」

他停下来,显然是给我时间消化。「巫士能觉察那陌生的能量,」他接着说,「他们能注意到,并努力把它们从梦中平常的事物中隔离出来。」

「为什么要隔离它们?」

「因为他们来自另外的领域。如果我们跟随它们到来源处,它们能成为那神秘领域的向导,而那种神秘是巫士想到就会发抖的。」

「巫士如何把它们从正常梦中的事物隔离出来呢?」

「藉着练习控制他们的做梦注意力。在某一特定时刻,我们的做梦注意力能从梦中事物发现它们,集中在它们身上,然后整个梦就会崩解,只留下那外来的能量。」

唐望拒绝进一步解释这个课题,他回头讨论我的做梦经验,说不管如何,他必须把我那个梦当成我的第一次真正的「做梦」,这表示我已经成功地抵达了做梦的第一道关口。

在另一次的讨论中,他突然又提起这话题,他说:「我要重复告诉你,你必须做什么才能通过做梦的第一关。首先你必须集中视线在任何你选定为出发点的事物上,然后转移视线到其他事物上,只要短暂快速的一瞥,把你的视线放在越多的事物上越好。记住,只要你的注视够短暂,影像便不会变化,然后再回到你最初注视的事物上。」

「通过梦的第一关是什么意思呢?」

「我们抵达做梦的第一关,是能觉察我们正在进入梦乡,或像你所做的,梦到一场极为逼真的梦。一旦我们到达了关口,我们必须要能维持住梦中任何事物的影像,才能算是通过了第一关。」

「我几乎可以持续地注视我梦中的事物了,只是它们消失得太快了。」

「这正是我想要告诉你的。为了弥补梦的幻灭特性,巫士发明了使用出发点。每次你挑出出发点去注视时,你会得到一股能量,所以在刚开始时不要在梦中看太多事物,四样就够了。以后你可以扩大范围,看任何你想看的,但只要景物开始变化,你觉得自己失去控制时,就要回到出发点事物上,重新开始。」

「你真的认为我到达了梦的第一关吗?」

「你到达了,而那是很大的成就,以后你就会知道,做梦将会变得很容易了。」 我想唐望不是夸大其词就是在鼓励我,但他向我保证他没有言过其实。 他说:「发生在做梦者身上最惊人的事是,当抵达第一关时,他们也抵达了他们的能量体。」 「能量体到底是什么?」

「它是相对于肉体的部分,一种像幻影般由纯能量构成的结构。」 「但肉体不也是由能量构成的吗?」

「当然。其中的差别是能量体只有外表而没有实质,由于它是纯能量,它能做到超出肉体可能做的事情。」

「譬如什么?」

「譬如说在一刹那间把自己传送到宇宙的另一端。做梦是调整能量体的艺术,靠着渐进的练习使它变得柔顺连贯。藉着做梦,使能量体浓缩成一个能够知觉的单位,虽然它的知觉会受我们日常世界知觉的影响,但它是个的知觉,有自己的地盘。」

「那地盘是什么?」

「能量,能量体以能量的方式处理能量。在做梦中有三种处理能量的方式:它能知觉能量的流动:或用能量来推动自己进入未知的领域,像火箭一样:或者像我们知觉日常世界般的方式。」

「什么是知觉能量的流动?」

「那就是看见。表示能量体能将能量看见成一种光辉,或一种震动,或是一种干扰。它可能把能量感觉为一股冲动或刺激,甚至可能是痛苦。」

「那么另一种方式是什么,你所谓把能量当成火箭的方式?」

「由于能量是它的地盘,能量体能毫不困难地使用存在于宇宙中的能量流来推动自己。它只要把那些能量流隔离出来,然后就一飞冲天。」他停止说话,似乎在决定是不是该继续讲下去。他对我笑笑,我正准备间他一个问题时,他又继续说了。

「我曾经告诉你巫士在梦中隔离从其他世界来的斥候,」他说,「那是由他们的能量体所达成的,它能辨别能量,追逐斥候。但做梦者放纵于寻找斥候并不是一件好事,我很不愿告诉你这个,因为这种搜寻会动摇到一些重要的部位。」

唐望很快转移到其他话题,他仔细地为我规划出一系列完整的练习。在那时,我一方面觉得一点都听不懂,而在另一方面却认为那些说明非常合逻辑又清楚。他再次强调刻意努力地到达做梦的第一关是到达能量体的途径,但能否保持住成果,则完全由能量来决定。巫士得到能量的方法是以更有智慧的方式,重新分派使用他们用来知觉日常世界的能量。

我请求唐望解释得更明白些。他说我们都有固定分量的基本能量,我们只能有那么多的分量,而我们把它全用在知觉及处理我们那吃人的世界。他再三强调,没有更多的能量可得,而且由于我们能用的能量都已有用途,以致于没有一点可用来进行任何不寻常的特异知觉,譬如说做梦。

「那我们该怎么办?」我问。

「我们该为自己搜刮能量,从任何可以找得到的地方。」他回答。

唐望解释说巫士有一套搜刮的方法,他们慧黠地重新分派他们的能量,去掉任何他们生命中虚浮的事物,他们称此为巫士的行径。基本上,唐望说巫士的行径是一连串应对这世界的行为选择,这些选择要比我们的社会所教导给我们的有智慧多了。这些巫士的选择是以改变我们对于生命的基本反应来重新整修我们的生命。

「那些基本反应是什么?」我问。

「面对生命有两种方式。」他说,「一种是向生命投降,包括屈服于生命的要求,或者反抗那些要求;另一种方式是根据我们的结构来重塑特定的生命状态。」

「我们真的能塑造自己的生命状态吗?」

「我们可以重塑自己的生命状态来配合我们的特定结构。」唐望坚持道,「做梦者能够如此,这是胡说八道吗?不见得,只要想想我们对自己了解得多么少。」

他说他身为老师的兴趣是使我能彻底专注于生命及生活的课题上。也就是说,专注于生命及生活的差别上,前者是生理上的作用,后者则是感知的作用。

「当巫士谈到塑造生命状态时,」唐望解释,「他们是指塑造对于活着的觉察意识。透过塑造这些意识,我们可以得到足够的能量来到达并维持能量体,而透过能量体,我们当然可以塑造我们生命的整个方向及结果。」

在唐望结束关于做梦的谈话之前,他训示我不仅要好好想他的话,而且要把他的观念在生活中不断应用。他说所有在生命中新学到的事,像他刚才教我的巫士观念,都必须一再重复应用到筋疲力尽为止,我们才会接受它们。他指出这种重复是我们祖先训练我们接受这个日常世界的方式。

我继续我的做梦练习,后来不但能够充分觉察我正在进入梦乡,同时也能停顿在梦境中,随意观察任何梦中的事物。这样的经验对我而言是不折不扣的奇迹。

唐望说在我们控制梦的能力变得严密时,我们对做梦注意力的控制也会变得严密。他说得很对,只有在做梦注意力受到召唤,被赋予意义时,它才能派上用场。它的派上用场并不像是一种过程,如同一般人所了解的过程:一种持续的操作系统,或一系列的行动而导致某种结果。做梦注意力事实上比较像是一种觉醒,某种潜伏冬眠的东西突然活了过来。

3 做梦的第二道关口

我从做梦练习中发现,一个教授做梦的老师必须要创造出一套综合的系统才能够强调某些重点。实际上,唐望要我做的第一个任务是集中做梦注意力于梦中的事物上,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用觉察进入梦乡的观念做为箭头。他的藉口是,唯一能觉察进入梦乡的方法是去观察梦中的事物。

当我开始我的做梦练习之后,我马上发觉做梦注意力的练习才是做梦的重点。但对于心智而言,这种对梦的觉察程度几乎是不可能训练出来的。唐望说此种训练的要诀是坚持:心智与理性的防御抵挡不住坚持,迟早心智的围墙会在坚持的冲击下瓦解,于是做梦注意力便会发生。

当我继续练习集中并维持住我的做梦注意力时,我开始感觉到一种奇特的自信,非常强烈,我必须要告诉唐望。

「那是因为你进入了第二注意力,才会给你如此的自信。」他说道,「这更需要谨慎清醒,慢慢来,但不要停止。最重要的是,不要谈论它,只要去做!」

我告诉他我已在练习中证实了他所告诉我的,如果只快速短暂地注视梦中的事物,影像便不会消失,困难的是打破那最初的障碍,使梦能变成我们意识觉察的一部分。我要听唐望关于这方面的意见,因为我确信那障碍是由我们的社会化思想所造成的心理障碍,我们根本不重视梦。

「那障碍不仅是社会化造成的。」他回答道,「它是做梦的第一道关口,现在你已经通过了,就会觉得无法观察梦境是件很笨的事。这是种虚假的确信,做梦的第一关与宇宙的能量流有关,它是个天然的障碍。」

唐望使我同意以后只在第二注意力的状态下谈论做梦,而且必须是他觉得适合才行。他鼓励我继续练习,并答应绝不干涉。

当我创立梦做得越来越熟练时,我一再体验到一些我觉得非常重要的感觉。譬如在我进入睡眠时我有滚进一条深沟的感觉,唐望从未告诉我这些感觉是不重要的,他让我把它们都记在笔记中。现在我明了他对我一定感到莫名其妙,如果我今天要教授做梦,我一定不会鼓励这种行为。

唐望只是会开我的玩笑,称我是一个偷偷摸摸的自大狂,假装在对抗自我重要感,但却有一本仔细而超级个人的日记,取名为「我的梦」。

每次有机会时,唐望都会指出要使我们的做梦注意力从社会化的牢笼中解脱,必须重新分配使用我们已有的能量,这是千真万确的。做梦注意力的出现,是我们重新改造生活后的直接结果。如唐望说的,由于我们无法从外界得到额外的能量,我们必须以一切手段来重新分配我们已有的能量。

唐望坚持巫士的行径是能量重新分配的机构最有效的润滑剂,而在巫士行径中,最有效的

一项是「失去自我重要感」。他完全相信这是巫士行动中不可缺少的,因此他费了极大的力气引导他所有的学生达到这个要求。他认为自我重要感不仅是巫士的首要敌人,而且也是所有人类的敌人。

唐望的论点是我们的能量大部分是用在维持我们的重要感,这可以从我们永不停止的担心如何展现自己,担心是否有人崇拜、喜爱或承认我们中看出。如果我们能失去一些重要感,有两件惊人的事会发生:第一、我们的能量会从维持我们虚幻的伟大印象中解脱出来。第二、我们能有足够的能量进入第二注意力中,目击到宇宙真正的伟大。

我花了两年多才能够维持我的做梦注意力在任何我想要的事物。我变得如此熟练,觉得好像一辈子都在这么做,最怪的是,我无法想像以前没有这种能力的状况。但我记得这种可能性曾经是连想都没法想的。我想这种观察梦的能力一定是我们与生俱有的结构,也许就像我们走路的能力。我们与生俱来只能以一种方式行走,也就是直立双足的方式,但我们得费惊人的努力才能学会走路。

跟着这种观察梦境的能力而来的,是一种最为烦人的唠叨,一直提醒自己在梦中注视事物。我知道自己有点偏执的性格倾向,但这种梦中的偏执大有问题。这种唠叨变得如此明显,我不仅厌恶听见自己的唠叨,同时开始怀疑这是不是我的偏执或别的原因,我几乎以为我快要失去理智了。

「我不断地在梦中自言自语,提醒自己看事物。」我对唐望说道。

我一直都遵守我们的协定,只有在他主动提起时才谈论做梦,然而,我觉得这是紧急事件。 「听起来是不是像是别人的声音,而不是你的。」他问道。 「现在回想起来,不错,听起来不像我的声音。」

「那就不是你,现在还不是解释这个的时候。但不妨说,我们不是独自在这世界上的,做梦者可以接触到其他的世界,完整的世界,某些能量的实体有时会从其他的完整世界中进来。下次你听见自己在梦中唠叨时,就生气地大声下个命令,像是:停止!」

于是我面对了另一个挑战:在梦中记得大叫停止。我相信也许是因为对自己唠叨的厌恶,我真的记得大叫停止,于是唠叨立刻停止,永不再出现。

「每个做梦者都会经历这个吗?」我又问道。 「有些会。」他漠不关心地回答道。

我开始报告这一切是多么地奇怪,他打断我的话说:「你现在已经准备好迎接做梦的第二道关口了。」

我抓住机会提出许多我想问的问题,我第一次做梦的经验首先进入我的脑海。我告诉唐望我已经尽可能地仔细观察自己的梦,但在清晰与详细上,没有一次能比得上第一次。

「我越是回想,」我说,「就觉得越奇怪,在我注视梦里那些人时,我感受到一种无法忘怀的恐惧与反感,那种感觉是什么?」

「以我的意见,你的能量体钩住了那世界的陌生能量,于是不想回来,自然你会觉得害怕与反感,那是你这辈子第一次观察陌生的能量。你有着古典巫士的倾向,只要有机会,你就会让你的集合点移动。那一次你的集合点位移了相当距离,结果你就像古代的巫士,进入了超过我们所知的世界。那是一次非常真实而危险的旅程。」

我跳过他这段话的含意,问我自己想问的:「那个城市也许是在另一个星球上?」

「你不能用你已知的方式来解释做梦,」他说,「我只能告诉你那城市不在这世界上。」 「那么在哪里?」

当然在这世界之外。你不笨,那是你注意到的第一件事,你会在这里绕圈子,因为你无法想像任何这世界之外的事物。」

「这世界之外是在哪里呢?」

「相信我,巫术中最夸张而不可思议的特性,便是这个所谓世界之外的结构。例如,你以为我看见了相同的事物,因为你从未问我看见了什么,事实上只有你看见了城市与人群。我没有看见任何这类的事物,我看见能量。所以,在这世界之外对你而言,在那时候是一个城市。」

「但是,唐望,那便不是真实的城市,它只是为我而存在,存在于我的脑海中。」

「不,不是那样。现在你想把某种超越经验变成无聊的东西。你不能这样做,那趟旅行是真的,你把它看成一个城市,我把它看见成能量,我们都没有错。」

「我的困惑是当你把事情说是真实的,你说我们到达了一个真实的地方。但如果那是真实的,为何我们会有两种看法呢?」

「非常简单,我们有两种看法,因为在那时,我们有两种不同程度的一致性与一贯性。我曾经解释这两种特性是知觉的关键。」

「你想我能回到那城市吗?」

「这你就难倒我了,我不知道,也许我知道但无法解释,也许我能解释,但不想解释,你必须等待,自己去找出答案。」

他拒绝任何进一步的讨论。

「让我们回到本题上。」他说,「你到达做梦的第二关时,你会从一个梦中醒来进入另一个梦。你可以做你所能做的梦,越多越好,但必须能适当控制,不会在我们这个世界上醒来,」

我感到一阵惊慌,「你是说我永远不要在这个世界醒来吗?」我问道。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既然你提出,我必须告诉你那是一种选择。古典的巫士常会如此,永不在我们所知的世界醒来。有些我同辈的巫士也这么做,这当然可以做到,但我不推荐。我要你做的是自然的从做梦中醒来,当你觉得够了时;但当你在做梦时,我要你梦见你在其他梦中醒来。」

我听见我自己问起他第一次告诉我有关创立梦时同样的问题:「但这有可能吗?」

唐望显然逮到我的心不在焉,笑着给我同样的回答:「当然可能,这种控制与我们对日常生活任何情况的控制是没有两样的。」

我很快消除了我的难为情,准备再问更多的问题,但唐望料到我的意图,开始解释更多关于做梦的第二关,但这些解释使我更加不自在。

「关于这第二道关口还有一个问题,可能是很严重的问题,看个人的性格而定。如果我们倾向于放纵自己执著于事物或情况,我们就是在自找麻烦。」

「怎么说?」

「想想看,你已经体验到观察梦境的奇异快感,想像你自己从一个梦到另一个梦,注视一切,观察一切细节。如果放纵自己的话,很容易就会沉溺于致命的深渊中。」

「难道身体或头脑不会自然停止吗?」

「如果我们谈的是自然的睡眠状况就会自然停止,但这不是正常的状况,这是做梦。一个能通过第一关的梦者已经到达了能量体,所以真正通过第二关的,从一个梦跳到另一个梦的,是能量体。」

「这一切代表什么?」

「表示在通过第二关时,你必须更清醒有力地控制你的做梦注意力,它是做梦者唯一的安全阀。」

「这安全阀是什么?」

「你自己会发现做梦的真正目标是使能量体完美,一个完美的能量体拥有能随意停止做梦注意力的控制力,这就是做梦者的安全阀。不管他们可能多放纵,在特定的时刻,他们的做梦注意力都必须带他们出来。」

我再度开始另一次做梦的追寻,这一次的目标更难捉摸,更为困难。正如同第一次的任务,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始,我不乐观地怀疑以前所有的练习这次都派不上用场。经过无数次的失败,我放弃尝试,安于只是继续练习把做梦注意力集中在梦中的事物上。接受我的弱点似乎给了我一种启发,我变得更能维持做梦中的任何事物。

一年过去了,没有任何改变。然后有一天事情有所变化,我在梦中注视着一扇窗户,想试著看到窗外的景色,这时一阵似风的力量,在我感觉中像是一阵耳鸣,把我从窗户内拉到外头。就在我被拉走之前,我的做梦注意力被远处一件奇怪的物体所吸引,看起来像个牵引机,下一件我所知道的事是,我已经站在它旁边观察着它。

我完全觉察我是在做梦,我回头想找出原先的那扇窗户。但看到的是一个乡下的农场,看

不到任何建筑物,我原想思索一下,但四周各式各样的农业机械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我观察着耕耘机、牵引机、播种机、收成机、除草机,应有尽有。我忘掉了原先的梦,那时我想要的是熟悉四周的景象,看见在远处有着像广告招牌及电线杆的东西。

当我把我的注意力放在那广告招牌的一刹那,我便已经在它旁边了。那招牌的金属结构令我感到畏惧,它本身是一个建筑物的照片,我读上面的文字,原来是一个旅馆的广告。我有种奇怪的确信,我是在奥瑞岗州或北加州。

我寻找梦里其他的事物。远处有山,不远处有些青绿的丘陵,在上面有大概是加州橡树的树丛。我想要被拉到那些丘陵上,但却被远处的山峰所拉走,我相信那是西雅拉山脉。

我所有的做梦能量都花在那山脉中。我被所有可能的事物所牵引着。我真的在西雅拉山中,我从峡谷跳到岩石、树丛及洞穴中,从山谷跳上山峰,直到没有力量再集中做梦注意力于任何事上。我感觉自己失去控制,最后,剩下的不是景象,而是黑暗。

「你到达了做梦的第二道关口。」唐望听了我的梦之后说道,「接着你该做的是跨越它。跨越这第二关是件非常严肃的事,需要最有纪律的努力。」

我不确定我是否达成了他交代的任务,因为我不是真的在另一个梦中醒来。我问唐望有关这种反常的情形。

「那是我的错。」他说道,「我告诉你要在另一个梦中醒来,但我的意思是指能有秩序与准确地改变梦境,就如你所知的。在第一关时,你浪费了许多时间专门寻找你的手。这一次你直接达到目标,而没有烦恼着要遵守给你的指示:在另一个梦中醒来。」

唐望说有两种方式可以跨越做梦的第二关。一是在另一个梦中醒来,也就是说,梦见自己在做梦,然后梦见自己醒来。另外一种方法是使用梦中的事物来引发另一个梦,这正是我所做的。

正像唐望以前的作法,他让我自己练习,一点也不干涉。后来我证实了他所描述的两种方式。我或者是梦见我在做梦,然后梦见自己醒来,或者从我梦中可及的事物转移做梦注意力到另一个较不可及的事物上。我或者采取第二种方式的一种变奏:我注视着梦中的任何物体,保持注视直到它改变形状,然后藉着形状的改变,通过使我耳鸣的漩涡,把我拉入另一

个梦中。

然而,我从来无法预先决定在这三种方式中将采用何者,我的做梦练习总是在我用光了做梦注意力时结束,我或者醒来,或者进入黑暗的沉睡中。

我的练习进行得很顺利,唯一的波折是一种奇怪的干扰,我越来越常经验到一股突发的恐惧或不适。我先是不管它,把它想成是由于我暴饮暴食的习惯,或者是由于在那段日子里唐望让我服用了大量的知觉转变植物做为训练的一部分,但是那股突发感变得越来越强烈,我不得不请教唐望。

「你现在进入了巫术知识中最危险的一部分,」他开始说,【它是完全的恐惧,真实的噩梦。我可以开玩笑说我没告诉你这个是因为要保护你宝贵的理性,但我不能这样做,所有巫士都必须面对它,现在恐怕正是你准备面对绝境的时候了。」

唐望非常严肃地解释,生命与知觉是全然的能量,因此不只属于生物拥有。他说巫士看见有两种知觉生命漫游在地球上:有机生物与无机生物。它们都是明晰体,都被无数的宇宙能量纤维穿过。它们的不同在于形状与明晰度,无机生物比较长,像蜡烛状,比较苍白;有机生物比较圆,而且要亮得多。另外一个显著的不同是,唐望说巫士能看见有机生物的生命与知觉都较短暂,因为它们活得比较匆促,而无机生物要长寿多了,它们的知觉也比较平静和深沉。

「巫士与无机生物交往毫无困难,」唐望继续说道,「无机生物拥有相互作用所需的重要条件——知觉。」

「但是这些无机生物真的存在吗?像你和我一样的存在?」我问。 「当然。相信我,巫士是非常聪明的生物,在任何情况下他们都不会把胡思乱想当成真实。」 「你为何说无机生物是活的?」

「对巫士而言,有生命是有知觉。不管是有机或无机,都会有个集合点及意识的光环,能让巫士判断出这个生物能够知觉。知觉是巫士认定生命的先决条件。」

「那么无机生物一定也会死,是不是?」

「自然,它们也会像我们一样失去意识,只是它们的知觉时间长得无法想像。」 「这些无机生物会对巫士现身吗?」

「要认出它们是很困难的,不妨说这些生物会被我们引诱出,或者说,会被迫和我们产生交互作用。」

唐望仔细地盯着我。「你一点也没有听进去。」他的口气像是在下一个结论。 「要我理智的去思考,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我说道。

「我警告过你这个课题会耗费你的理性。你应该做的是暂停评断,让事情自然发展,也就是说你让无机生物来找上你。」

「你是说真的?」

「绝不骗你。问题在于无机生物的知觉比我们的要慢多了,往往要花上数年时间,一个巫士才会被无机生物注意到。所以要耐心等待,它们迟早会出现,但不会像你我这般的出现,它们的出现方法非常奇特。」

「巫士如何引诱它们?有没有什么仪式?」

「他们当然不会在半夜跑到路去叫唤它们,如果这是你的意思。」 「那么他们如何做?」

「他们在梦中引诱它们,我说那要比引诱还要复杂。藉由做梦,巫士迫使那些生物与他们接触。」

「巫士如何用做梦来迫使它们出现?」

「做梦是维持住集合点在梦中的移动。这项行动创造出一股明显的能量波动,能吸引它们的注意。就像鱼饵,会使它们想上钩。巫土穿过做梦的两道关口,设下诱饵,强迫那些生物出现。」

「通过那两关后,你已经使你的邀请清晰可闻,现在你必须等待它们的信号。」 「什么样的信号?」

「也许是其中一个会现身,虽然似乎时候还未到,我的看法是它们的信号将只是你梦中的一些干扰,我相信你近来所经验到的突发的恐惧不是因为消化不良,而是由于无机生物传给你的能量波动。」

「我该怎么做?」

「你必须管制住的你的期望。」

我不了解他的意思。他仔细的解释说,当我们与同类或其他有机生物沟通时,通常会期望自己的招呼能得到立即的反应。但是由于无机生物与我们的区别如此剧烈,能量传送的速度差别太大,所以巫士必须管制他们的期望,尽可能长时间地维持住他们的引诱直到被注意到为止。

「你的意思是,这些引诱与做梦练习的作法相同?」

「是的。但为得到完美的效果,你必须在你的练习中加上接触那些无机生物的意愿,向它们传送一种力量与信心的感觉,一种强壮而超然的感觉。避免送出任何恐惧与怪异的感觉,它们本身已经十分怪异,不需要再加上你自己的怪异,这是至少你该做到的。」

「我不明白它们如何向巫士现身,它们的奇特方式是什么样子?」

「它们有些时候会物质化地出现在日常世界中、在我们眼前。不过大多数时候,它们以的方式,以一种身体上的震动,像是一阵发自骨髓的寒颤来显示它们的存在。」

「那么在做梦中呢?」

「在梦中则完全相反。有时候我们会像你一样地感觉到它们,像一阵突发的恐惧,但大部分时候它们会物质化地出现在我们眼前。由于在做梦的初期,我们对它们毫无经验,它们也许会引发出无法衡量的恐惧,它们会穿过恐惧的通道跟随我们到日常世界中,而带给我们灾难,这对我们非常危险。」

「怎么样的灾难?」

「恐惧会停驻在我们的生活中,我们会耗尽力量去处理它。无机生物比害虫还要糟糕,藉着恐惧它们能轻易使我们疯狂。」

「巫士对无机生物能做什么?」

「他们与它们交往,和它们成为同盟,产生令人惊讶的友谊。我称这种关系为股份无限的企业,知觉是其中最重要的角色。我们都是社会化生物,都无可避免地寻求知觉的同伴。」

「对于无机生物,秘诀是不要怕它们,而且从一开始便要如此做。传送给它们的意愿必须是力量与无畏,在意愿中必须要含有这样的信息:『我不怕你,来我这里。如果你来,我会欢迎你,如果你不来,我会想念你。」这样的信息会使它们非常好奇,所以它们一定会来。」

「它们为何要来找我,或者我为何要找它们?」

「做梦者在他们的梦中寻求与其他生物的接触,不管他们喜不喜欢。你也许会对这感到惊讶,但做梦者会自动去寻找不同的生物,在这里与无机生物的关系是做梦者所热烈追求的。」

「这让我觉得很奇怪,做梦者为何要这么做?」

「无机生物对我们来说是很新奇的,而我们中有人进入它们的领域对它们而言也是很新奇的。现在你要记住的是无机生物能用它们超级的知觉,轻而易举地将做梦者送入无法描述的世界中。古典的巫士运用这一点,他们想出『同盟』这个词。他们的同盟教他们移动集合点于能量蛋体之外,进入非人类的宇宙,所以当无机生物传送一个巫士时,它们传送他到超乎人类领域的世界中。」

当我听这些话时,我陷入奇怪的恐惧与不安中,唐望马上注意到了。

「你到底还是一个坚持宗教信仰的人。」他笑着说,「现在,你觉得魔鬼就在你身后。你应该这样想:做梦是以超过我们想像的方式来知觉事物。」

在我清醒的时刻,我担心着无机生物真的可能存在着,但当我做梦时,清醒时的担心便没有什么作用。身体上的突发恐惧依然存在,但每当它们发生时,随后总会产生一种奇怪的平静,那种平静会控制住我,让我继续进行,仿佛一点恐惧都没有。

在那时候,似乎任何有关做梦的突破都是突然地发生,没有一点警告,无机生物的出现也不例外。它发生在我梦见一个我童年时的马戏团,像是在亚历桑那州群山中的一个小镇上,我开始注视人群,带着些许希望,想看到那次唐望使我第一次进入做梦时所看到的人群。

当我注视人群时,我的腹部感到一阵紧张的抽动,像是被打了一拳。那抽动使我分心,我失去了人群、马戏团、及镇上的景象。取而代之的是两个奇怪的形体,它们很瘦,不及一尺宽,但很长,大概有七尺长,它们像两只巨大的蚯蚓般向我接近。

我知道这是个梦,而我也知道我在看见。唐望曾经在我的正常意识及第二注意力状态中谈论过看见,虽然我无法自己经验它,但我了解直接知觉能量的观念。在那个梦中,注视着那两个奇怪的东西,我知道我看见了某种不可思议的事物的能量本质。

我保持平静,没有移动。我最惊讶的是它们没有消失或变成别的东西,它们是有一贯性的生物,保持着蜡烛般的形状。它们似乎在强迫我保持住它们的影像,因为有某种东西在告诉我,只要我不动,它们也不会动。

到了某个特定时刻,这一切便都结束。我从一阵惊恐中醒来,立刻被恐惧所攫住,一种深沉的忧虑,这不是心理上的担忧,而是一种身体上的焦虑,一种没有来由的悲哀。

从那时起,那两个奇怪的形状出现在我每次的做梦中,后来似乎变成我做梦只是为了遇见它们。它们从不尝试靠近我或干涉我,它们只是站在那里,在我面前,一动也不动,直到我梦境结束。我不仅从不试图改变梦境,甚至忘记了原先做梦练习的目的。

当我终于能和唐望讨论所发生的事时,我已经花了数月时间单独注视那两个形体。

「你被困在一个危险的交叉路口中。」唐望说,「把那些生物赶走是不对,但让它们停留也是不对。目前,它们的存在对你的做梦是件障碍。」

「我该怎么做?」

「面对它们,就在现在,在这个日常世界中。告诉它们以后再来,等你有较多做梦的力量之后。」

「我要如何面对它们?」

「那并不简单,但可以做到,你只需要有足够的胆量,而那是不用说的。」

也不等我告诉他我一点胆量都没有,他就带我进入群山之中。他那时住在墨西哥北部,他

一直让我觉得他是个孤独的巫士,一个被人遗忘的老人,完全脱离了世俗潮流。但我认为他的智慧是无法衡量的,因此我才愿意配合他那些被我当成是荒谬怪异的行为。

巫士那种历代所培养出的机智在唐望身上非常明显。他确定我在正常意识下接受所有我能接受的,同时他确定如果让我进入第二注意力,在那状态中我能了解,或至少能热烈地听进去他所要教导的。以这种方式,他把我分为两部分,在我的正常知觉下,我无法了解为什么我愿意认真接受他的怪异行为;而在第二注意力下时,这一切都很清楚明白。

那天他带我去索诺拉沙漠中去见无机生物时,我是在正常意识下,但我知道我将要去做一些难以置信的事。

那天沙漠下过雨,红色的沙土仍是湿的,走在上面时,泥土一直黏在我的鞋跟上,我必须踏踩石头来弄掉泥土。我们往东走着,向山区接近,当我们到达两座山之间的峡谷时,唐望停下来。

「这里是找你朋友的好地方。」他说道。 「你为何把它们称为我的朋友?』

「它们挑中了你,当发生这种情形时,表示它们想要和你建立关系。我说过巫士会与它们产生友谊,你正是个例子,你甚至不需要去引诱它们。」

「这种友谊是建立在什么上面?」

「建立在共同交换能量上。无机生物提供它们的高等知觉,而巫士提供他们加强过的知觉及高等能量。正面的结果是一场公平的交换,负面的结果是双方的相互依赖。古代的巫士通常会爱上他们的同盟,事实上,他们爱他们的同盟胜于他们的同类,我可以预见这样做的可怕后果。」

「你建议我该如何做呢,唐望?」

「召唤它们,观察它们,然后你自己看着办。」 「我该如何召唤它们?」

「在你脑海中维持住你的做梦影像。它们的影像之所以充满在你的梦中,是因为它们要你记住它们的形状,现在是用那些记忆的时候了。」

唐望用力地命令我闭上双眼,不要睁开,然后引导我坐在一些石头上。我感觉到那些石头的冷硬,那些石头是歪斜的,我很难保持平衡。

「坐在这里想像它们的形状,直到好像梦中的影像重现。」唐望在我身边说道,「当你使它们进入视线时,我会让你知道。」

我花了一些时间才在脑海中重现它们的形状,就像在梦中一样。我不惊讶我能做到,而真正使我惊讶的是,虽然我努力要让唐望知道我已经在脑海中重现它们,我却无法发出声音或睁开眼睛。但我是完全清醒的,我可以听见一切。

我听见唐望说:「你可以睁开眼睛了。」我毫无困难地睁开眼睛,我正盘腿坐在石头上。但这些石头与我当初坐下时的感觉不一样,唐望在我右后方,我想转身面对他,但他强迫我面对正前方。我见到了两个黑暗的形体,像两棵瘦小的树干,在我正前方。

我张大嘴瞪着它们。它们不像在梦中时那么高,大小几乎缩了一半,看起来也不是苍白的明亮。现在它们是两个紧密、黑暗、的木桩。

「起来去抓住其中一个,」唐望命令我,「而且不要放手,不管它如何挣扎。」

我当然不想去做这种事,但某种未知的力量使我违反意志地站起来,那时候我知道我一定会照他的话去做,虽然我理智上一点也不想。像机器人似的,我朝那两个形状接近,我的心脏几乎要跳出我的胸膛。我抓住了右边的一个,我感觉到一股电击,差点抓不住那个形体。

唐望的声音传到我耳中,他仿佛是在很远处大叫:「你如果放了它,你就完蛋了!」 我抓住那形体,它扭曲起来并且一直震动,它不像一头沉重的野兽,倒像是某种轻软的东西,但有很强的电流。我们在峡谷的沙地上又翻又滚好一阵子,它不断以一种病态的电流打击我。我认为那是病态的,因为它与我在日常世界中所遭遇过的能量都不一样。当它电击到我时,我会像动物般地吼叫,并不是因为痛苦,而是一种奇怪的愤怒。

它最后终于停止下来,像个固体,毫无生气。我问唐望它是不是死了,但我没有听见我的

声音。

「才没有!」 一个声音笑着说,那不是唐望的声音,「你只不过是消耗了它的能量。不要起来,继续躺一会儿。」

我疑惑地望着唐望,他正很好奇地观察我,后来他帮我站起来,黑暗的形状仍在地上。我想问唐望它是否没事,再一次我无法说出我的问题,然后我做了一件想不到的事,我能够接受这整件事的真实性了。在这之前,我都一直保持着我的理智,认为这一切只是一个梦,一个由唐望所诱发的梦。

我走到地上的形状旁边,想拿起它,但我无法用手抱住它,因为它没有重量,我觉得失去了控制。这时那个不是唐望的声音告诉我去躺在那无机生物的上面,我照着做,然后我们一同站了起来。那无机生物像个黑影般附着在我身上,然后轻轻地与我分离,消失不见,留给我一种极为愉快的完整感觉。

二十四个小时之后,我才恢复正常。大部分时间我都在睡觉,唐望不时地来看我,问我同样一个问题:「那无机生物的能量感觉像火还是像水?」

我的喉咙沙哑,无法告诉他我所感觉到的能量冲击像是一股充满电的水。我这辈子从没看过充满电的水,但每当唐望问这问题时,这意念总会出现在我脑海中。

当我最后终于复元时,唐望在睡觉。我知道他的问题十分重要,便把他叫醒,告诉他我的感觉。

「你将不会有能够帮助你的无机生物朋友,而会有令人讨厌的依赖朋友。」他说,「千万要小心,如水的无机生物很容易做过头了,古代的巫士相信它们比较热情,比较容易模仿,或者甚至带有情绪。如火的无机生物则相反,它们比较严肃,比较自足,但也比较自负。」

「这一切都代表什么呢?」

「现在讨论这个还太早。我建议你从你的梦中与你的生活中去除所有的恐惧,如此才能保护你的完整。那个被你耗尽能量然后又重新被你充足的无机生物,经由这次经验已不再是蜡烛状了,它会回来找你要更多的能量。」

「你为何不阻止我?」

「你没有给我机会,你甚至没有听见我后来向你大叫,叫你不要去动那无机生物。」 「你应该事先警告我,像你经常做的一样,考虑到所有的可能性。」

「我不知道所有的可能性。对于无机生物,我几乎算是个生手,我排斥这一类的巫术知识,因为我认为它们过于麻烦及不定。我不愿意受制于任何个体,不管是有机生物,还是无机生物。」

这是我们对话的终结。我似乎应该因为他的看法感到担忧,但我没有,不知为何我感觉我所做的事并无大碍。

我继续进行做梦的练习,没有再受到无机生物的干扰。

4 集合点的定着

由于我们约定只有在唐望觉得必要时才讨论做梦,所以我很少问他有关的问题,即使在讨论时也绝不追问过度。因此每当他决定谈论做梦时,我总是热烈期待着。

他对于做梦的讨论常常隐藏在他其他的教诲之下,出其不意地出现。有一次我在他家中谈论一些不相关的话题时,他忽然指出,由于和无机生物的梦中接触,古代的巫士对于集合点的控制变得非常熟练,因而成为一门深奥而邪门的课题。

我立刻抓住机会问唐望他估计那些古代巫士是在活在多久以前。从前我曾好几次问他同样的问题,但他从未给我满意的答案。然而这次我相信,也许因为是他自己提起这话题,他会愿意迁就我。

「这是个难缠的话题,」他说。我以为他又要放弃问题,但我很惊讶他继续说下去,「这问题会像无机生物一样耗尽你的理性。顺便问一下,现在你对它们有何看法?」

「我没有看法,」我说,「我连想都不敢想。」我的回答使他高兴,他笑着谈起他自己对于无机生物的恐惧及嫌恶。

「它们从来不是我的专长。」他说,「当然,主要原因是我对它们感到恐惧。当我必须克服恐惧时我没有做到,然后就成为固定的了。」

「你现在还怕它们吗?」

「现在我的感觉不是恐惧而是厌恶,我不要跟它们扯上关系。」; 「这种厌恶有任何特殊理由吗?」

「世上最好的理由:我们是相克的。它们喜爱奴役,我喜爱自由,它们想要收买,而我不要出卖。」

我莫名其妙地感到十分激动,告诉他这话题实在太离谱,我无法当真。

他凝视着我,微笑说:「对付无机生物最好的方式便是你这种方式:否定它们的存在,但定期地去接触它们,相信你在做梦,而在梦中一切都是可能的,这样你就不会做下什么承诺。」

我感到一种奇怪的罪恶感,虽然我不明白原因。不得不问:「你是指什么?」 「你那些与无机生物的接触。」他冷冷地回答。 「你在开玩笑?什么接触?」

「我本来不想谈这个,但我想现在是告诉你的时候。你所听到的那些唠叨,在梦中提醒你注意梦境的,是一个无机生物的声音。」

我觉得唐望完全不可理喻,我变得非常激动,甚至对他大叫。他取笑我,要我告诉他那些不正常的做梦练习。这个要求使我惊讶,我从未告诉任何人,有时当我在梦中被某件事物拉出时,我不会像平常一样地进入另一个梦,整个梦的状态都会改变。我会发现自己进入某种未知的空间,我会开始飞翔,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引导着,使我不停地旋转。我每次从这种梦中醒来时,总会感觉仍旧在旋转好一阵子之后才会清醒。

「那些是你与你的无机生物朋友们如假包换的接触。」唐望说。

我不想与他争论,但我也不想同意他。我保持沉默,忘记了关于古代巫士的问题,但唐望再次重提那话题。

「我的了解是那些古代巫士也许生存在距今一万年前。」他说,微笑地观察我的反应。 根据目前人类学上关于亚洲游牧民族迁移至美洲的资料,我说我相信他的年代是错误的,一万年是太早了。

「你有你的知识来源,我有我的。」他说,「我的知识来源告诉我古代巫士统治地球达四千年之久,从七千年前到三千年前,而三千年前他们消失了。从那时开始,巫士们一直在重整、重建古代巫士所遗留下来的东西。」

「你怎么能如此确定你的年代?」我问。 「你怎么能如此确定你的呢?」他反驳道。

我告诉他在人类学上有严密的方法来推断古代文化的年代,他再次驳说巫士也有自己的严密方法。

「我不是要唱反调。」他继续说,「但有一天你也许能问一个确实知道答案的人。」 「没有人能确实知道的,唐望。」

「这是另一件无法使人相信的事,但有一个人能够证实这一切,有一天你会遇见那个人。」 「少来了,唐望,你在开玩笑,谁能证实七千年前的事?」

「很简单,就是我们所讨论的古代巫士中的一个,我所见过的那一位。他告诉我所有关于古代巫士的事,我希望你能记住我所要告诉你的关于这个巫士的事,他是我们许多行动的关键,也是你必须要见的人。」

我告诉唐望我对他的一字一句都牢记在心,虽然我并不了解他所说的。他指责我只是在取悦他,而不是真的相信古代巫士的故事。我承认在我的日常知觉下,我是不相信这些离谱的故事,但当我在第二注意力时也不相信,虽然我应该会有不同的反应。

「只有在你思考我所说的,才会使它变成离谱的故事。」他说,「如果你不扯进你的理性,它就只是完全与能量有关。」

「你为何说我将会见一个古代巫士?」

「因为你会的,你俩的会面是非常重要的。但是现在,让我再告诉你一个离谱的故事,关于我前辈中的一个nagual,nagual沙巴斯金。」

唐望告诉我nagual沙巴斯金是一个墨西哥南部教堂中的司事,那时约在十八世纪初期。在

他的叙述中,唐望强调不管过去或者现在,巫士常在已具规模的机构中寻求庇护,例如教堂,他认为由于巫士超人一等的纪律,他们能成为值得信任的部属,因此许多机构总是极力吸收这样的人。唐望说只要没人发觉巫士的作为,巫士那种没有意识形态的本质会使他们像是模范的劳工。

唐望继续他的故事,说有一天,当沙巴斯金在做司事的任务时,一个奇怪的人来到教堂,一个像是生病的老印第安人。他虚弱地告诉沙巴斯金他需要帮助,nagual以为那印第安人要找教区的神父,但那人花了很大的力气直接干脆地告诉沙巴斯金,他知道沙巴斯金不仅是个巫士,而且是个nagual。

这种转变使沙巴斯金有所警觉,他把那印第安人拉到一旁,要求他道歉。那人回答说他不是到那里去道歉,而是去寻求特别的帮助。他说,他需要nagual的能量才能维持他的生命,他向沙巴斯金保证,他的生命已经历经了数千年之久,但此时正在逐渐消逝。

沙巴斯金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他不愿理会这样的胡说八道,于是叫那印第安人停止胡闹。那老人非常愤怒,威胁沙巴斯金说如果不听他的请求,就要把沙巴斯金及他同伙的巫士都向教会官方告发。

唐望提醒我说那时候天主教会常以残忍及彻底的方式清除新世界印第安人的异教,那老人的威胁不可等闲视之,nagual与他的团体的确有生命的危险。沙巴斯金问那印第安人他如何给他能量,那老人解释说nagual由于纪律的严明,都能在身体中储存一股特别的能量,他能够从沙巴斯金的能量中心,也就是他的肚脐位置毫无疼痛地取得。而沙巴斯金能得到的报偿将是不受干扰地继续他的活动,同时还有一项力量的赠予。

知道自己被这老人玩弄于股掌中,沙巴斯金并不高兴,但那老人非常坚决,使他毫无选择的余地,只好配合他的请求。

唐望肯定地说那老印第安人的话绝不夸张,原来他是一个古代的巫士。传说中的「拒绝死亡者」中的一个。他显然活到现在,因为他能够以只有他知道的方法来控制他的集合点。

唐望说在沙巴斯金与那老人之间所发生的事,后来成为一项维持了六代nagual之久的协定。拒绝死亡者遵守了他的诺言,为了从那六个nagual身上得到能量,他给予每个人一项力量的礼物。沙巴斯金是不情愿地接受那赠予,因为他没有选择余地,但是在他之后的nagual,都是很快乐及自豪地接受他们的礼物。

唐望最后说,那拒绝死亡者被大家称为「租借者」,至今两百年来,唐望这一系列的nagual都遵守这协定,创造出一种具象徵性的关系,改变了他们相传下来的方向与目标。

唐望不愿多加解释这故事,留给我的是一种奇怪的真实感,这比其他任何感觉都要让我觉得困扰。

「他怎么能活那么久?」我问。

「没人知道。」唐望回答,「我们经过世代相传所知道的事都是他告诉我们的。我向拒绝死亡者询问古代巫士的事,他告诉我他们在三千年前达到颠峰。」

「你怎么知道他在说实话?」我问。

唐望惊奇地摇着头,或许是一种厌恶。「当你面对的是那不可思议的未知时,」他指着四周,「你不会随便说谎的。谎言只是给那些从来未曾目击过未知的人,他们不知道有什么在等待着他们。」

「有什么在等待我们?」

他的回答虽然单纯,但比描述什么可怕的事物更使我感到恐惧。 「某种极不具人性的事物。」他说。

他一定注意到我快支持不住了,他改变了我的意识状态,使我的恐惧消失。

几个月之后,我的做梦练习开始奇怪的转变,一些原本要问唐望的问题,我开始在梦中得到回答。最奇怪的是这情形很快开始发生在我清醒的时刻。有一天,我坐在书桌前,我得到一个尚未提出的问题的答案,有关无机生物真实性的问题,我在梦中看见无机生物太多次,以致我开始把它们当成真实的,我提醒自己甚至在索诺拉沙漠中捉住过一个。虽然是在半正常的知觉状态下,而且我的梦境时常转变成非我所能想像的奇异空间,我很怀疑那是我脑袋的产物。

我希望能给唐望一个最贴切的问题,所以我设想出这样的问题:如果我们接受无机生物是像人一样的真实,那么在一个物理的宇宙里,它们存在于什么范围中?

在我想出这个问题后,我听见一个奇怪的笑声,就像那次我捉住无机生物时听到的。然后一个男人的声音回答我:「那范围存在于集合点的一个特定位置上,」它说,「就像你的世界存在于集合点习惯的位置上。」

我一点也不想与一个没有身体的声音交谈,于是我冲到屋外,我以为我要疯了。

那声音如此清楚与富权威性,它不仅迷惑我,也吓坏了我。我极恐惧地等待那声音再度出现,但事件从未重演,我抓住第一个机会请教唐望。

他一点也不惊讶,「你一定要了解,我只说一次,这种事情在巫士生活中是很平常的。」他说,「你没有疯,你只是听到了梦的使者的声音。一旦通过了做梦的第一或第二关,做梦者会抵达一道能量的边缘,开始看见东西或听到声音。不是很多种的声音,而是单一的声音,巫士称之为梦的使者的声音。」

「什么是梦的使者?」

「具有知觉的陌生能量,这种陌生能量能告诉做梦者事情,协助他们。但是梦的使者只能告诉够格的巫士他们已经知道的,或应该知道的事。」

「把它称为有知觉的陌生能量对我一点帮助也没有。它是什么样的能量?好的、坏的、对的、错的,或什么样的?」

「就是我说的陌生能量。一种不具人性的力量被我们变为非常具人性,因为它有个声音,有些巫士发誓他们看到了它,或者像你一样,只是听见了一个男人或女人的声音。这声音能告诉他们事物的情况,大部分时候被巫士当成神圣的忠告。」

「为何我们有些人会听成一个声音?」

「我们看见它或听见它,因为我们使集合点固定在一个新的位置。这样定着越强,我们对梦的使者的体验也越强。小心!你也许会把它看成一个裸女。」

唐望为他自己的话而大笑,但我恐惧得笑不出来。 「这力量能使自己物质化吗?」我问。

「当然可以。」他回答,「这一切全依集合点的定着程度而定。但是请放心,如果你能维持某种程度的超然,就不会有事。梦的使者会维持原状:一种不具人性的力量。它会对我们起作用,只是因为我们集合点的定着。」

「它的忠告安全吗?」

「那不是忠告,它只告诉我们什么是什么,然后我们自己做结论。」 我告诉唐望那声音所告诉我的话。

「如同我所说的,」唐望说,「这个使者没有告诉你任何新东西。它说得不错,但它只是好像告诉了你什么。其实梦的使者所做的只是重复你已经知道的。」

「我恐怕不能承认我知道那一切,唐望。」

「你能的,你现在所知道的关于这宇宙的神秘远比你的理性所认为的要多。但这是我们人类的毛病,理性总是赶不上我们对于宇宙奥秘的真正了解。」

能够靠我自己经历这不可思议的现象,而没有靠唐望的帮助,使我觉得很兴奋。我想多知道一些关于梦的使者的情形,我问唐望他有没有听过这使者的声音。

他咧嘴微笑地打断我:「是的,是的,梦的使者也对我说过话。在我年轻时,常把它看成一个黑衣的僧侣,这个会对我说话的僧侣总是把我吓得天昏地暗,没有一次例外。后来当我较能控制我的恐惧时,它就变成一个没有身体的声音,告诉我事情,直到今天。」

「什么样的事情?」

「任何我集中意愿的事情,一些我不想自己去花时间的事。例如,我的门徒的行为,当我不在时他们在干什么,尤其是关于你的事,梦的使者告诉我有关你的一切行为。」

在这时候,我一点也不喜欢目前这个话题的方向,我急忙在脑中搜寻其他的问题好开始其他的话题,唐望在一旁大笑。

「梦的使者是无机生物吗?」我问。

「我们可以说梦的使者是来自于无机生物领域中的力量,这就是为什么做梦者总是会碰上它们。」

「你是说,所有做梦者都会听见或看见梦的使者?」 「他们都会听见使者,很少人会看见或感觉到。」 「你对这个有什么解释吗?」

「没有,况且我根本不在乎梦的使者。在我生命的某个阶段中,我必须决定是否要专注于无机生物,追随古代巫士的脚步,或者完全拒绝它。我的老师nagual胡里安帮助我做下决定拒绝它,我从不后悔这个决定。」

「你认为我应该拒绝无机生物吗?」

他没有回答,反而开始解释说整个无机生物的领域都注重在教导上。也许是因为无机生物有着较深沉的知觉,它们总想把我们置于它们的羽翼之下。

「我看不出成为它们的徒弟有何好处,」他说,「它们的代价太高了。」 「它们的代价是什么?」

「我们的生命,我们的能量,我们对它们的效忠。换句话说,我们的自由。」 「但它们能教什么?」

「关于它们世界中的事情,就像如果我们能够,我们会教它们有关我们世界的事。然而,它们的方法是用我们的基本自我来衡量,然后用为教导我们的标准,这是非常危险的作法!」

「我看不出这有什么危险。」

「如果有人要用你的基本自我做为准绳,包括所有你的恐惧、贪婪、嫉妒等等,然后教你如何去满足这种可怕的状态,你想结果会是如何?」

我没有话说,我想我完全了解他的反对。 .

「古代巫士的问题是,他们虽学到奇妙的事,但都基于他们原始低级的自我。」唐望继续道,「无机生物成为他们的同盟,经过刻意的示范,它们教导古代巫士奇术。他们的同盟会示范,然后古代巫士一步一步被引导着去模仿那些行动,而根本不会改变他们的本性。」

「这种与无机生物的关系现在还存在吗?」

「我无法给你答案,我只能说我无法想像这种关系在我身上。这种性质的关系会剥夺我们对自由的追寻,消耗我们仅有的能量。为了能确实遵循他们的同盟的示范,古代巫士必须活在无机生物的领域中,为了能做到如此,所需要的能量是无法想像的。」

「你的意思是,古代巫士能够活在那些领域中,就像我们活在这里?」

「不完全像是活在这里,但他们当然是活着。他们维持着他们的意识,他们的个体性,梦的使者成为那些巫士最重要的资源。如果巫士想要活在无机生物的领域中,梦的使者是最完美的桥梁,它会说话,而且它喜欢做老师,喜欢当向导。」

「你有没有到过那领域?」

「无数次,你也有过,但现在谈这个是不必要的。你还没有把你的做梦注意力清洁干净,我们将来再说。」

「唐望,我猜想你并不赞成,或不喜欢梦的使者。」

「我不赞成它,也不喜欢它。它属于另一种心境,古代巫士的心境。况且,它的教导或指引在我们的世界中是无稽之谈,为了那些无稽之谈,梦的使者向我们索求巨额的能量。有一天你会同意我的,等着瞧。」

从唐望的语气中,我隐约感觉到他不相信我同意他的看法。我正要时,我听见了梦的使者说:「他是对的。你喜欢我是因为你爱试探一切可能性,你追求知识,知识就是力量,你不要停留在安全的例行公事及日常世界的信仰中。」

梦的使者以带有西岸腔调的英语告诉我这些话,然后它改用西班牙语,我听到一丝阿根廷腔。我从未听过梦的使者这样说话,我完全被迷住了。梦的使者告诉我关于成就,关于知识,以及我的远离故乡,我对冒险的渴望,我对新事物、新境界近乎执迷的向往。那声音甚至以葡萄牙语对我说话,带着明显的南美口音。

听见这个声音对我猛灌迷汤,不仅使我害怕,而且使我感到恶心,我当场告诉唐望我要停

止做梦的训练。他抬起头看着我,非常惊讶,但当我告诉他我所听见的话,他同意我应该停止,虽然我觉得他只是为了安抚我。

几个礼拜以后,我觉得我的反应有点歇斯底里,我的决定实在站不住脚。我又开始做梦的练习,我确信唐望知道我取消了放弃的决定。

在一次会面中,唐望很突然地谈起了做梦。「只因为我们没有学习把梦当成真实的世界来探险,并不表示梦不是如此。」他说,「梦常被用来分析意义,或当成预兆,但从来没有被当做是真实发生的世界。」

「据我所知,只有古代巫士能够这样做。」唐望继续说,「但最后他们搞砸了,他们变得贪心,当他们到达一条重要的交叉路口时,他们选择错误的方向。他们把一切孤注一掷,使集合点定着在上干种不同的位置上。」

唐望颇为不解地提到,古代巫士尝试了那上千种不同位置时所学到的种种奇异才能,却只有「做梦」的艺术及「潜猎」的艺术流传下来。他重新强调「做梦」的艺术是与集合点的移动有关,而「潜猎」的艺术则与使集合点定着于新位置上有关。

「使集合点定着于任何新位置上,意味着达到一贯性。」他说,「你在你的做梦练习中所做的正是这个。」

「我以为我是在使我的能量体完整。」我说,多少对他的话有点惊讶。

「你是在做那个,以及更多的,你是在学习达到一贯性。做梦使做梦者定着集合点,因而达到这个目的。做梦注意力、能量体、第二注意力、无机生物及梦的使者等都只是达到一贯性的副产品。换句话说,它们都是使集合点定着在几种不同的做梦位置时的副产品。」

「什么是做梦位置?」

「任何在睡眠时集合点所移动到的新位置。」 「我们如何使集合点定着在做梦位置上呢?」

「靠着维持住梦中的所有事物,或随自己的意愿改变梦境。透过做梦练习,实际上你是在练习一贯性,也就是说,你在练习使集合点定着在你的梦境的新位置上,因而能够维持住一种新的能量体形状。」

「我真的维持住一个新的能量体形状吗?」

「不完全是,不是因为你不能,而是因为你只是在集合点位移,而没有使它运动。集合点的位移只造成很小的改变,几乎无法被注意到。位移的挑战在于,由于这些改变如此细小,如此繁多,能够维持住所有这些改变的一贯性便是很大的成功。」

「我们如何知道我们维持了一贯性?」

「可以从我们知觉上的清晰度看出。我们的梦境越清晰,一贯性就越强。」

这时他说现在是让我把梦中学到的加以实际应用的时候。他不给我机会发问,叫我集中我的注意力,就像在梦中一样,在附近沙漠中的一棵灌木的树叶上。

「你要我只是去注视它吗?」我问。

「我不要你只是去注视它。我要你对这灌木做件特别的事。」他说,「记住,在你梦中,一旦你能够保持住任何事物的影像时,你事实上是在维持住你的集合点的做梦位置。现在,看着那些树叶,仿佛你在做梦,但有一点非常重要的不同,你要在日常世界的意识中对那些树叶维持住你的做梦注意力。」

我的紧张使我无法了解他的想法。他耐心地解释说藉着凝视树叶,我能够轻微地移动我的集合点;然后,藉着召唤做梦注意力来单独凝视每一片树叶,我能够定着住那轻微的移动,于是我的一贯性能使我达到第二注意力的知觉。他笑着说,这个过是简单到荒谬的地步。

唐望说得没错。我只需要集中视线于树叶上,保持着注视,接着一瞬间我有一种被吸入漩涡状的感觉,像极了我梦中的漩涡。那灌木的树叶变成一个充满了感官刺激的中心,我仿佛正在被树叶吞噬,但我接触到的不仅是视觉的连系,如果我触摸树叶,我实际上能感觉它们,我也同时闻到气味。我的做梦注意力充满了各种感官,而不像一般梦中只有视觉而已。

这个对灌木树叶的凝视最后变成了一个梦,我相信我是进入了一棵梦之树中,就像我所做过的无数次有树的梦一样。我很自然地在这棵梦之树中实行我从梦中所学到的事,我从细节跳

到细节,被那漩涡牵引到任何我集中多重感官的做梦注意力的地方。除了注视之外,任何我身体碰触到的地方,漩涡的力量都会形成。

在这场视觉或梦之旅中,我突然产生一阵理性的怀疑。我开始想我是否真的昏了头爬上了树,拥抱着树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或者我睡着了,也许被那摇曳在风中的树叶所催眠,于是做了一个梦,但就像在梦中一样,我没有足够的力量好好思考。我的念头只停留一刹那,就被直接经验的力量所完全遮盖。

一阵突然的震动使我几乎从树叶丛中弹了出来,仿佛我挣脱了树的吸力。这时我发现自己在一个高处面对着一个广阔的地平线,被深暗的群山及青绿的植物围绕。一阵能量的脉冲震动到我的骨头里,我又变到另一个地方,四周都是高耸的大树,比华盛顿州或奥瑞岗州的巨枞都还要高大。我从未看过这样的树林,这景象与索诺拉沙漠完全相反,我不得不相信我绝对是在做梦。

我保持住这惊人的景象,不敢让它溜走,我知道这真的是个梦,一旦我用完了做梦注意力,它就会消失。但这景象继续不变,甚至连我认为已经用完了做梦注意力之后它依然存在。这时一个恐怖的念头出现在脑海中:万一这不是个梦,也不是日常的世界呢?

我吓坏了,就像受到惊吓的动物缩回原先的树丛中。后退的冲力使我一直穿过树叶与枝干,使我离开了树,一刹那间,我已经站在唐望旁边,在他的房子门前,面对着索诺拉沙漠。

我发现自己又再度进入一种能够思考、但无法说话的状态。唐望叫我不要担心。他说我们的言语功能非常脆弱,说不出话来的症状对于经常进入不寻常知觉的巫士来说是很平常的。

我直觉的反应是唐望只是在同情我,所以这么说来安慰我。但那梦的使者的声音立刻告诉我说,只要经过几小时的休息,我便会完全恢复正常。

睡醒之后,应唐望的要求,我详细描述了我所看到、所经历的事物。他警告我不要想靠理性来了解我的经验,并不是因为理性能力不足,而是因为所发生的经过是在理性的范围之外。

我马上争辩说,没有任何事是在理性的范围之外,也许事情会不清楚,但迟早理性会找到途径使事情明朗,我真的这样相信。

唐望很有耐心地指出,理性只是集合点停留在习惯性位置上的副产品而已。因此,明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头脑清楚、行事稳当等等被我们当成值得骄傲的自然美德,仅仅是集合点定着于习惯位置时的结果。这种定着越坚固安定,我们对自己的自信也越强,越觉得这个世界是能够了解及预测的。

他接着说做梦能摧毁这种了解世界的感觉,使人变得灵活,而能够进入其他的世界。他把做梦称为进入不可思议空间的旅程,在这旅程中,我们先是知觉所有人类能够知觉的,然后我们的集合点会脱离人类的领域,知觉到不可思议的事物。

「我们现在又回到了巫士世界中最重要的课题上。」他说,「集合点的位置,这是古代巫士的诅咒,同时也是人类的股中之刺。」

「你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古代巫士与一般人都一样受制于集合点的位置。一般人不知道集合点的存在,不得不把习惯位置的副产品理性当成不可争议的必然现象。而古代巫士虽然了解集合点,但他们都沉溺于集合点的操纵上。」

他继续说:「你一定要避免落入这些陷阱中。如果你和一般人一样想法,仿佛你一点也不知道集合点的存在,那实在是非常可恶。但更可恶的是像古代巫士那样地为利益而操纵集合点。」

「我不懂,这些和我昨天的经验有什么关系?」

「昨天你到了一个不同的世界,但如果你问我那世界在什么地方,我会说在集合点的位置中,我的回答对你将没有任何意义。」

唐望的论点是,我有两种选择。一种是跟随一般人的想法,接受这样的论断:我的经验告诉我另有其他的世界存在,但我的理性告诉我这种世界不可能也不会存在。另一种选择是跟随古代巫士的想法,我会自动地接受其他世界的存在,而我的贪婪会使我的集合点紧抓住创造其他世界的位置不放,结果会是另一种的论断:我真的进入了另一种奇异的领域中,充满着对于

力量及利益的期待。

我还有点麻木,无法了解他的论点,但我发现我不需要了解,因为我完全同意他,虽然我不清楚我同意的究竟是什么。这种同意像是一种来自远方的感觉,一种我久已失去的原始确信,而现在它渐渐又开始复苏了。

我接下来的做梦练习消除了这些困扰,但也产生新的困扰。例如,连续好几个月不断地听到梦的使者的声音,我已经不再把它看成困扰或奇迹,它变成很自然的一件事。在我受它的影响而犯了许多错误之后,我几乎可以明白唐望为何不愿认真对待它,如果一个心理分析师想要了解这个随着我个人内在变化而变化的梦的使者,他将是自找麻烦。

唐望对它的想法一直没变:它是一种不具人性,来自无机生物领域的稳定力量,因此所做梦者都会有类似的经验。如果我们把它的话当真,我们就是无可救药的儍瓜。

而我很明显的就是其中之一。在我面对如此惊人的事迹时,我绝对无法无动于衷:一个清晰肯定的声音,以三种语言告诉我,任何只要我集中注意力的人或事背后的。唯一的缺点是我们并不同时作用,梦的使者会在我已经忘记了我的兴趣之后,才告诉我有关的人或事的消息,但这并无大碍。

我向唐望问起这个奇怪的现象,他说那与我的集合点的坚硬度有关。他解释说我被年老的成人所抚养长大,他们灌输给我老人的观点,因此我非常糟糕的自以为是,他给我大量的幻觉性植物是为了能动摇我的集合点,使它能有一种最低限度的流畅。

「如果你不发展这种流畅,」他继续说,「你会变得更自以为是,或者你会变成一个歇斯底里的巫士。我会告诉你古老巫士的事并不是要说他们坏话,而是要使他们与你相抗衡。迟早你的集合点会变得流畅,但仍无法流畅到使你不会像他们那样自以为是与歇斯底里。」

「我要如何避免呢?」

「只有一个方法,巫士称之为纯粹的了解,我则称之为与知识的恋爱。这是推动巫士去了解、去发现、去着迷的力量。」

唐望改变话题,继续说明集合点的定着。他说古代巫士看见小孩的集合点时常浮动着,仿佛有暗流在推动,能自由地改变位置。因此他们认为集合点的习惯位置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由习惯造成的。他们同时看见只有成人的集合点固定在同一位置上,他们推论集合点所在的特定位置造成了特定的知觉方式,经过使用,这特定的知觉方式成为诠释感官讯息的系统。

唐望指出,由于我们被迫出生在这系统中,从出生时我们便不可避免地努力调整知觉来配合这系统的要求。这系统一辈子统治着我们。古代巫士非常确信要使平常人转变成巫士的话,就必须要反抗这系统,直接去知觉能量。

唐望以惊奇的口吻描述他所谓人类成长中最伟大的成就:使集合点锁定在习惯位置上。一旦集合点被固定了,我们的知觉便能受教导与学习诠释我们所知觉到的。换句话说,我们便被引导根据我们的系统来知觉,而不是根据我们的感官。他笃定地认为,人类的知觉是一致的,因为全人类的集合点都固定在同样的位置上。

他继续说巫士从自己身上得到证明。他们看见集合点移动到某个程度时,新的宇宙能量纤维便开始被知觉,这种知觉对我们毫无意义,主要原因是新的感官讯息使我们的系统变成无用,我们不再能用它来诠释我们的新知觉。

「没有系统的知觉当然是一片混乱。」唐望接着说,「但很奇怪的,当我们以为我们已失去依靠,我们的老系统会重振雄风来拯救我们,把我们无法了解的新知觉转化为一个完全可理解的新世界,就像当你注视那些灌木叶时一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的知觉混乱了一会儿:所有事物同时地发生,你诠释世界的系统无法作用,然后混乱逐渐澄清,于是你到了一个新世界。」

「我们又绕回老地方了。那世界是真的存在,还是只是我的脑袋自己创造的?」

「我们的确回到了老地方,而答案也没有变。那世界存在于你的集合点当时的位置上,为了要能知觉它,你需要一贯性。也就是说,你需要使你的集合点定着在那位置上,你做到了,结果是你完全知觉到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会儿。」

「其他人会知觉到同样的世界吗?」

「如果他们有一致性与一贯性,他们也会的。一致性是指能共同地使集合点维持在相同的位置上。古代巫士把对于超乎正常世界之外的一致性与一贯性的追求统称为知觉的『潜猎』(Stalking)。」

「潜猎的艺术,」他继续说,「就像我以前说过的,是与集合点的定着有关。古代巫士在练习中发现,改变集合点的位置固然重要,使它定着于新位置上更加重要,不管是在任何的新位置。」

他解释说,如果集合点没有固定下来,我们便不可能有协调的知觉,而会经验到如万花筒般不连贯的影像。这就是为什么古代巫士要如此强调做梦及潜猎的艺术,两者缺一不可。尤其是对于古代巫士所从事的活动而言。

「什么活动?」

「古代巫士称之为第二注意力的迷宫之旅,或进入未知的伟大探险。」

唐望说这些活动发源于集合点的移动,古代巫士不仅学会移动集合点到上千种位于能量体表面或里面的不同位置上,他们同时学会定着集合点于那些位置上,因而能达到无限期长的一贯性。

「这些有什么好处呢?」

「我们不说好处,我们只谈最后的结果。」

他说古代巫士的一贯性使他们能在知觉上及肉体上,变成任何那些集合点位置所代表的事物。他们能使自己变成他们所储存的资料中的任何事物,他们所储存的资料包含各种变形知觉的细节,譬如变成一只豹、一只鸟、一只虫等等。

「要我相信这种变形是非常困难的。」我说。

「那是可能的。」他向我保证,「对你我而言也许没那么容易,但对于古老的巫士来说,简直就不费吹灰之力。」

他说古代巫士有超人的流畅性,他们只需要稍微移动集合点,只需要一点点做梦中的知觉提示,他们便会立刻潜猎那些知觉,重新安排他们的一贯性来配合新的意识状态,变成一只动物、另一个人、一只鸟、或任何其他东西。

「但这不是精神病患的行为吗?自己创造适合自己的现实?」我说。

「不,这不一样,疯子想像出属于自己的现实,因为他们没有任何设定好的目标。疯子使混乱更加混乱,而巫士刚好相反。他们把秩序带入混乱中,他们设定的超越目标是使他们的知觉自由。巫士不创造现实去知觉,他们直接知觉能量,然后他们发现他们所知觉的是一个未知的新世界,可以完全吞并他们,因为那世界与我们所认为真实的世界完全一样的真实。」

接着唐望对我注视灌木树叶的经验给予一个新的描述。他说我开始知觉到树的能量,但是在主观上,我相信我在做梦,因为我使用了做梦的技巧来知觉能量。他强调在日常世界只使用做梦的技巧是古代巫士最有效的手段之一,它使对能量的直接知觉在开始时像梦一样,而不是一团混乱,然后知觉被重新调整,巫士便发现自己面对一个新的世界。这正是我自己的经验。

我告诉他我自己的想法,这是我几乎不敢去想的:我所看到的景象不是一个梦,也不是在日常世界中。

「的确不是。」他说,「我已经一再告诉你,而你以为我只是在重复自己。我知道要使理性接受不包含理性的可能性是非常困难的,但新世界的确存在!它们一层包围着另一层,就像洋葱的千层皮,我们生存的世界只是其中的一层。」

「你的意思是,你的教诲是准备要让我进入这些新世界?」

「不,这不是我的意思。我们进入那些世界只是当成练习,那些旅程是现代巫士的先前准备。我们从事与古老巫士相同的做梦练习,但在某一特定时刻我们采取了不同的方向。古老巫士喜欢集合点的位移,所以他们总是处于比较熟悉的世界,我们比较喜欢集合点的运动。古代巫士追求未知的人类领域,我们则追求未知的非人类领域。」

「我还没有到那地步吧?」

「没有,你只是刚开始而已,在开始时所有的人都必须经过古代巫士的步骤,毕竟是他们

发明了做梦。」

「我什么时候才会开始学习现代巫士的做梦?」

「你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习,也许再过几年吧。而且对于你,我必须非常小心。在性格上,你无疑的是与古代巫士相通的,我以前也告诉过你,但你总是有办法忽略我。有时候我甚至以为有陌生的能量在指导你,但我否定了这想法,你还没有误入歧途。」

「你在说什么?」

「你曾经很不聪明地做了两件让我非常担心的事。你第一次做梦时便以你的能量体进入了未知的世界,而你还在里面逛街!然后你以能量体进入另一个未知的世界,但却脱离了日常世界的知觉。」

「这为何使你担心?」

「做梦对你是太容易了,如果我们不谨慎,这是一项诅咒,它只能引向未知的人类领域。我说过,现代巫士追求的是非人类的未知领域。」

「非人类的未知领域是什么呢?」

「免于为人的自由,在人类领域之外不可思议的世界,但我们仍可知觉,这就是现代巫士的不同。他们追求的是人类领域之外的,而在人类领域之外的是完整的世界,不仅是鸟的领域或动物的领域,或其他未知的人类领域。我所谈的是世界,就像我们生存的这个世界一样完整自足的世界,包含无限的领域。」

「那些世界在哪里?集合点的不同位置吗?」

「不错,是在集合点的不同位置。但巫士必须以集合点的运动,而不是位移,来到达那些位置。进入这些世界的做梦方式是只有现代巫士在做的,古代巫士则避免它们,因为那需要极度的超然及完全失去个人的重要感,那是他们无法付出的代价。对于练习做梦的现代巫士,做梦是知觉超乎想像之外世界的自由。」

「但是,这些知觉有什么用处呢?」

「今天你已经问过我同样的问题,你真像个生意人,有没有危险?投资的报偿是多少?对我有什么好处?这些问题都没有答案,生意人的心态该用在商业上。自由不是一项投资,自由是无止尽的探险,我们冒着生命的危险寻求超乎文字、超乎思想与感觉的短暂片刻。」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知道的是,像我这样的懒惰虫,有什么力量能推动我达成这些?」 「追求自由是我所知道唯一的推动力量。飞入那无限中的自由,消失的自由,就像一个微弱的烛火,虽然面对着无数的星光,仍保持完整自觉,因为它安于只是一个烛火,从未妄想成为别的。」

5 无机生物的世界

为了遵守我与唐望的协定,只有他能主动讨论做梦,我只有在必要时才会请教他。平常他不仅不愿碰这个话题,甚至会因为我问起而不高兴。我们谈到我的做梦活动时,他总是刻意压低我有任何进展的重要性。

在那时候,无机生物的存在是我的做梦练习中最重要的部分,经过了在梦中与它们的接触,特别是经过那次在唐望家附近沙漠中与它们的遭遇,我应该更愿意把它们的存在当真,但这些事件对我有相反的影响。我变成顽固地否认无机生物的存在。

然后我改变心意,决定要进行一次客观的调查,调查的方式是先完成一份有关我做梦练习的完整记录。然后根据这记录来查明我的做梦是否证实或否定无机生物的存在。我写下了数百页详细而无意义的细节。事实上,早在我开始这次调查时,我就该明白我已掌握到有关无机生物存在与否的证据了。

经过几次练习后我才发现唐望给我的建议被我当成随口的提醒,他要我暂停评断,让无机生物自己找上我,事实上这正是古典巫士用来吸引无机生物的方法,唐望只是在遵守他自己的巫术训练。他曾一再地强调要让自我放弃执著是非常困难的,只有靠练习才能做到,而自我所最坚守的执著之一正是我们的理性。在面对巫术的行动与解释时,理性不仅最顽强,也是最受威胁的。唐望相信无机生物的存在是对我们理性最猛烈的攻击。

我的做梦练习中,有一套每天都遵守的形式。我首先专心观察梦中所有能被觉察的事物,

然后专心改变梦境,我可以诚实地说我在梦中观察到无限的细节,自然地,在某个特定时刻我的做梦注意力会开始衰弱,于是做梦练习会结束于沉睡中或普通的梦中,而没有仟何做梦注意力,或者我醒来,无法再入睡。

但是有些时候,如唐望所描述的,会有一股陌生的能量,他称为「斥候」的,会进入我的梦中。事先的警告帮助我调整做梦注意力以提高警觉。第一次注意到那些陌生能量时,我正梦见我在逛百货公司,在柜台中寻找古董。最后我找到一个。在百货公司里寻找古董是如此不协调的一件事,我不停地笑着,但由于我找到了一个,便忘了这种不协调,那古董是一根拐杖的手把部分。

推销员告诉我那手把是铱(iridium)制的,他说那是世界上最坚硬的物质之一。那手把是一个雕刻成的猴子上半身,看起来像是翡翠,我向推销员暗示这可能是翡翠,他觉得受到侮辱,为了证实他的话,他用全力把它摔在水泥地面上。手把没有破,却像皮球一样弹起,然后像飞盘似地旋转飞去。我追上去,它消失于一些树后,我跑去找它,发现它插在地上,

已经变成一根极美丽的深绿色拐杖。

我产生贪念抓住它,想趁别人没有出现前把它拔出来,但是我费尽力气也无法移动它分毫,我怕如果左右摇动会把它弄断,于是我开始用手挖掘它的四周。正在挖掘时,它开始融化,直到最后只剩下一摊绿水。我瞪着那摊水,它似乎突然炸了开来,变成一个白泡泡,然后消失不见。我的梦继续加入其他的影像和细节,,虽然都很清晰但没有什么特别。

当我告诉唐望这个梦时,他说:「你隔离了一个斥候,在普通的梦里斥候是很常见的,但做梦者的梦中却很少斥候,当它们出现时,可由它们周围的怪异及不协调辨认出来。」

「什么样的不协调?」

「它们的出现没有任何道理。」 「在梦中很少事物是有道理的。」

「只有在平常的梦,事物才没有道理可言,我想是因为有比较多的斥候进入,因为平常人对于未知的围墙比较大。」

「你知道为什么吗,唐望?」

「我的看法是由于力量的平衡,普通人有极强大的围墙来保护他们,譬如像对自己的忧虑,围墙越强,攻击也越强。相反的,做梦者围墙比较弱,所以在梦中的斥候也很少,做梦者的梦中没有无意义的事物,也许是为了让做梦者能发觉斥候的存在。」

唐望建议我密切注意并回忆那梦中的所有细节,他甚至要我再重复一次我所描述的。 「我真不懂你,」我说,「你原来一点也不想听有关我的做梦,现在你又要听,你的拒绝与接受是否有任何理由?」

「当然有理由。」他说,「将来你很可能会对另一个做梦者说同样的话。有些事物具有关键性的重要,因为它们与力量有关。有些事物一点也不重要,因为它们与我们放纵的人格有关。」

「你所隔离的第一个斥候以各种形态永远存在于你的梦中,甚至是铱,顺便问你一下,什么是铱?」

「我一点也不知道。」我完全诚实的回答。

「这就是了!如果你发现它真的是世上最坚硬的物质之一,你要怎么解释?」他的眼睛闪着快乐的光芒,我只是不自在地笑着,觉得不大可能,事后我发现竟然没有错。

从那时起,我开始注意梦中不协调的事物。当我接受了唐望对于梦中陌生能量的辨别时,我完全同意他所谓的不协调事物便是陌生的入侵者。每当隔离出它们时,我的做梦注意力总是会强烈地集中在它们身上,这种强烈度在其他情况是不会出现的。

我注意到的另一件事是,每次有陌生能量入侵我的梦时,我的做梦注意力必须很辛苦的把它们变成已知的事物,但我的做梦注意力总是无法完全达成这种转变,结果产生很畸形的事物,几乎无法辨认出来。然后陌生的能量便会很轻易地消失,畸形的事物变成一个泡沫般地消失,被梦中其他的细节所淹没了。

当我问起唐望的看法时,他说:「在目前你的梦中,那些斥候是无机生物所派来的侦察,它们非常快速,不会久留。」

「你为何说它们是侦察?」

「它们来搜索具有可能性的知觉,它们有知觉及意图,虽然我们的心智无法了解。它们比较接近树的知觉及意图,树及无机生物知觉的速度是我们无法想像的,因为那要比我们的慢太多了。」

「你为何这么说?」

「树与无机生物都活得比我们久,它们本来就是要久留的,它们虽然不动,但却使别的事物绕着它们动。」

「你的意思是,无机生物是像树一样静止的?」

「当然,你在梦中看到的明亮或深色的直立物是它们的投射,你所听见的梦的使者的声音也同样是它们的投射,那些斥候也是。」

为了某种不知名的理由,我被这些话所震撼,我突然充满焦虑,我问唐望树是否也有类似的投射。

「有的,」他说,「但是它们的投射甚至要比无机生物的投射还不友善。做梦者从不寻求树的投射,除非他与树有极愉快的关系,这种关系非常难达到。我们在这地球上没有朋友,你知道的,」他笑了笑说,「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也许你不奇怪,但这对我可是新闻。」

「我们具破坏性,我们与世上所有的生物为敌,因此我们没有朋友。」 我感到非常难受,想停止讨论,但一股冲动使我回到了无机生物的话题上。 「如果我要跟随那些斥候,我该怎么做?」 「你为什么要跟随它们呢?」

「我正在进行一项有关无机生物的客观调查。」

「你在开玩笑是不是?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动摇对于无机生物的否定。」 从他的嘲笑中,我可以知道他对于我的客观调查有何想法。 「我改变心意了,现在我想要发掘所有的可能性。」

「记住,无机生物的领域是古代巫士的地盘,为了能进入那领域,他们密切地将做梦注意力集中在梦中事物上,如此他们才能隔离出斥候。当他们集中注意斥候时,他们便叫喊出跟随它们的意愿,只要古代巫士叫出这个意愿,他们便立刻被陌生能量带走。」

「就这么简单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笑着看我,好像在激我这么做!

回到家后,我放弃了要从唐望的话中寻找真正的含意。我无法认为他是在描述实际的步骤,在摸不出头绪及失去耐心后,我放松了戒备。有一天在一个梦中,我走过一个池塘,一条奇怪的鱼突然跳出水面,落在我脚前,然后像一只鸟般飞到枝头上,但还是像条鱼。这景象如此怪异,我的做梦注意力立刻警醒,我知道那是一个斥候。一秒钟后,当那条鸟鱼变成一道光时,我叫出跟随它的意愿,于是就像唐望所说的,我被拉进了另一个世界。

我飞入一条黑暗的隧道,仿佛变成一只无重量的飞虫。隧道的幻觉突然消失,我像是从一根管中被喷了出来,撞上一个巨大的物体,我可以碰触它,但我四处观望都看不到它的尽头。这个物体强烈地让我联想起科幻电影,我相信我自己创造了这个物体的影像,就像是创立梦一样,有什么不可呢?我那时想,毕竟我是在梦中。

我开始观察梦中的细节,我所看到的很像是一个巨大的海绵,表面有许多孔洞,我感觉不出它的质地,但看起来粗糙而多筋,是深褐色的。我突然怀疑这沉静的巨物真的只是梦,它一点也没有改变形状,也没有动静,我凝视着它,感觉它完全是真的,静止的,似乎生根不动。它的吸引力如此强大,我无法转移我的做梦注意力去观察任何其他事物,某种我从未在梦中经历过的力量把我固定住了。

然后我清楚地感觉那巨物释放了我的做梦注意力。我所有意识都集中在那带我来此的斥候身上,它像只萤火虫般在我四周盘旋。在这个领域中,它是一个纯粹能量的泡泡。我可以看见它的能量在颤震着,它似乎能知觉到我。突然间它飞向我,轻轻地碰我,我感觉不到它的碰触,但我知道它在碰我。那种感觉新奇而刺激,好像身上某种陌生的部位被它的碰触所

电击,一阵阵的能量穿流而过。

从那时开始,梦中的一切变得更加真实,我很难提醒自己是在做梦,同时我很真实地相信那斥候的碰触是一种能量的连系。当它开始碰我时,我马上知道它要我做什么。

首先,它推着我进入那巨物的一个很大的开口洞穴中,进去后我发现里面与外表一样的多孔,但看起来软多了,粗糙的表面似乎被磨平了。我所看到的结构像是个放大了的蜜蜂窝,有无数通往四面八方的几何状隧道,有些朝上,有些朝下、朝左或朝右,彼此之间都有角度的不同。

光线很暗,但一切都清楚可见。隧道似乎是活着的,具有知觉并滋滋作响,我凝视着它们,突然领悟到我在看见能量的隧道。就在我有所领悟的同时,梦的使者的声音如雷般地在我耳中响起,声音大得让我听不懂它在说什么。

「小声一点!」我没耐心的大叫。这是少有的反应,我发现当我说话时,隧道的影像便消失不见,我进入一种真空中,只剩下听觉存在。

梦的使者降低声音说:「你正在一个无机生物之中,选择一条隧道,你甚至可以住在里面。」那声音停止片刻,然后说:「如果你想要的话。」

我无法说话,我怕我的任何话都会被曲解违背我的本意。

「这对你有无数的好处。」梦的使者继续说,「你可以住在任何隧道中,每一条隧道都有不同的东西可学,古典的巫士曾这么做,学到许多惊人的事。」

我没有感觉地觉察到那斥候在背后推着我,它似乎希望我前进。我选择了正右方的一条隧道,当我进去后,发现自己不是在隧道中行走,而是在飘浮着、飞翔着,我变成像斥候一样的能量泡泡了。

梦的使者的声音再度响起:「不错,你只是一团能量。」这种重复,让我觉得很安心。「而且你正在一个无机生物之中飘浮着,」它继续说,「这是斥候希望你做的。当它碰触你时,你便永远改变了,你现在已经几乎是我们中的一员了。如果你想要留在这里,只要说出你的意愿。」梦的使者停止说话,隧道的影像便再度出现,但当它再次说话时,某种改变发生,我不再失去周围世界的影像,可以同时听见使者的声音,「古代巫士留在这里,因此才学到所有关于做梦的一切。」它说。

我准备要问它古代巫士是否只是住在隧道中便可学到所有一切,但在我还没说出来时,使者已经回答了。

「是的,他们只是住在无机生物中便学到了一切。」它说,「要想住在里面,古代巫士只需要说他们想要,就像你来这里一样,只需表示你的意愿,要大声而清晰。」

斥候碰碰我,要我继续前进,我犹疑不前。它所做的像是大力地推我,于是我像颗子弹般射入无数的隧道中,最后终于停了下来。因为斥候停了下来,我们飘浮了一会儿,然后掉入一个垂直的隧道中。我并没感觉到方向的改变。就我的知觉而言,我似乎仍然与地面平行地移动着。

我们改变了许多次方向,但感觉仍然不变,我开始思考这种没有方向的感觉时,梦的使者的声音响起:「我想你如果用爬的而不是飞行,你会感到舒适些。」它说,「你也可以像苍蝇或蜘蛛一样地飞檐走壁。」

立刻,我沉了下来,仿佛我从轻若毫毛突然产生了重量,使我落地。我仍感觉不到隧道,但使者说得没错,爬行是比较舒适。

「在这个世界中,你不受地心引力的控制。」它说,当然,这个不说我也知道。「你也不需要呼吸。」它继续说,「而且,为了你的便利,你可以保持你的视觉,像在你的世界中一样看东西。」梦的使者似乎在决定是否要说下去,它咳了一下,像人在清喉咙。然后说:「视觉永远不会被减弱,因此做梦者在谈梦时总是在谈他所看见的。」

斥候推我进入右边的隧道中,这个隧道比其他的要暗些。令我感到很荒谬的是,这个似乎要比其他的舒适,比其他的友善,甚至令我感到熟悉。我产生的念头是这个隧道和我很相似。

「你们两个以前见过面。」梦的使者说。

「什么?」我听见了它的话,但感到不可置信。

「你们两个摔角过,因此你们现在共享对方的能量。」我觉得使者的声音中带着不怀好意的嘲讽。

「不,我不是嘲讽。」使者说,「我很高兴你在这里有亲戚。」 「你为什么说是亲戚?」我问。

「共享能量便造成亲戚,」它回答,「能量就像血。」 我无话可说,清楚感觉到一阵恐惧。

「恐惧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中的。」梦的使者说,这是它所说的话中唯一不正确的。 我的梦结束于此。这一切的清晰度及梦的使者的话的连贯都使我非常震惊,我等不及要告诉唐望,结果让我惊讶及失望的是,他不想听我的报告。他没有这么说,但我的感觉是他相信这一切都是我放纵的性格所造成的。

「你为何要这么对待我?」我问,「你觉得不高兴吗?」

「不,我没有对你感到不高兴。」他说,「问题是我不能与你谈这方面的做梦,你要完全靠自己。我告诉过你无机生物是真实的,你发现了它们是多么的真实,但你要如何处理这个发现是你自己的事,与别人无关,有一天你会知道我保持距离的原因。」

「难道关于那个梦你没有什么可以告诉我的吗?」我坚持道。

「我只能说那不是一个梦,那是一次进入未知的旅行。我还可以说,那是一次必要的旅行,非常个人化的。」

他改变话题,谈起其他的事情。

从那天起,尽管我很恐惧、唐望也不愿意指点我,我还是成为一个进入那海绵状世界的常客。我立刻发现我越能注意梦中细节,就越容易隔离出斥候。如果我选择把斥候看成陌生的能量,它们会在我的知觉范围中停留一会儿。如果我选择把斥候变成半熟悉的事物,它们会停留得更久,剧烈地改变着形状。但如果我高声叫出我的意愿跟随它们,斥候会真实地传

送我的做梦注意力到一个超乎我想像之外的世界。

唐望曾说无机生物总喜欢当老师,但他没告诉我做梦是它们教导的专长。他曾说梦的使者由于只是一个声音,因此是两个世界之间最好的桥梁,而我发现梦的使者不仅是个老师的声音,也是个非常巧妙的推销员,它不断地在适当的时机重复强调它的世界的优点。但它也教导我关于做梦的许多宝贵事项,从它的话中我了解古代巫士如何看重实地练习。

「要完美的做梦,第一件事是停止你的内在对话。」有次它对我说,「要能够真正停止它,找几条两、三寸长的水晶石英或细长形的卵石夹在你的手指之间,然后轻微弯曲手指,压紧石英或石头。」

梦的使者说像手指大小的金属别针也同样有效,作法是在两手的手指之间夹住三样细长物体,产生出一种接近疼痛的压力感觉。这种压力很奇怪的能够帮助停止内在对话。梦的使者偏爱石英,它说石英的效果最好,虽然经过练习,任何东西都可以适用。

「在完全的寂静中入睡,能够保证完美的进入做梦,」梦的使者说,「同时也保证能增强做梦注意力。」

「做梦者应该戴一个金戒指,」另一次它这么说,「最好是有点紧的。」

梦的使者的解释是这样的戒指能做为一个桥梁,从做梦回到日常世界,或从日常意识进入无机生物的领域。

「这个桥梁如何作用?」我不明白其中的关系。

「手指与戒指的接触造成了桥梁,」使者说,「如果做梦者戴着戒指进入我的世界,戒指会吸收我的世界的能量,并且保存它。当需要时,这个能量能透过戒指传送到做梦者的手指中,把做梦者带回到这个世界中。戒指对手指产生的压力也同时确保做梦者能回到他的世界,戒指在他的手指上维持一种熟悉的感觉。」

在另一次的做梦中,梦的使者说我们的皮肤是最好的器官,可以把能量波动从日常世界传送到无机生物的世界,或者反过来。它建议我保持皮肤的凉爽,避免油污或颜料,它同时建议做梦者戴着紧腰带、或头带、或项链,在皮肤上创造一个能量交换的中心。使者解释说皮肤会自动过滤能量,如果我们要使皮肤不仅过滤能量,同时也把能量由一个世界交换到另一个世界,

那我们要在梦中大声地表达我们的意愿。

有一天梦的使者给了我一个很大的奖励。它说,为了确保我们做梦注意力的敏锐与确实,我们必须把它们从我们的口腔顶带出来,那里是所有人类的做梦注意力的储藏地。梦的使者的特别指示,是练习在梦中把舌尖顶在上口腔,这和在梦中寻找双手一样困难与费时,然而一旦做到,对做梦注意力的控制会有惊人的效果。

我还得到许多其他方面的指示,内容包罗万象,应有尽有,如果不是它一再的重复,我马上就会忘掉,我向唐望寻求如何解决健忘的问题。

他的反应如我预料中的简短:「只要注意有关做梦的就好。」

任何梦的使者一再重复的事项,我都极有兴趣地吸收,但我仍忠于唐望的建议,只遵循有关做梦的指引,亲身去证实这些指示的价值。其中最重要的一项是做梦的注意力来自于口腔的上方,我花了极大的努力才在梦中感觉到用舌尖顶着口腔。而当我做到之后,我的做梦注意力似乎脱胎换骨了,变成比我的日常世界注意力都还要敏锐。

我很容易就可以推想古代巫士与无机生物的关系是多么深厚,唐望对于这种关系的警告与批评现在变得非常重要,我努力试着达到他的标准,不放纵地自我检讨。因此梦的使者变成一项超级挑战,我必须尽一切可能地避免屈服于梦的使者对于知识的诱惑,而且必须完全靠自己,因为唐望一直拒绝听我的报告。

「我该怎么做,你至少该给我一点暗示吧?」有一次我鼓起勇气问。

「我不能,」他决断地说,「不准再问了。我告诉过你,在这件事上,做梦者必须独自应付。」

「但你不知道我要问什么。」

「喔,我知道,你要我告诉你可以去住在那些隧道中,不为别的,只为了能弄清楚梦的使者话中的意义。」

我承认那正是我的困境,不为别的,我想要知道活在那些隧道中的情况。

「我自己也经历过同样的困境,」唐望继续说,「而且没有人能帮助我,一旦你说出了要活在那世界中的意愿后便无法悔改。为了要使你说出那意愿,无机生物将会满足你最秘密的欲望。」

「这真是。」

「你说的一点也不错,但不只是因为你所想的,对你而言,的是那诱惑,尤其是面对如此大的奖赏。对我而言,无机生物的在于它们的世界很可能是做梦者在这充满敌意的宇宙中唯一的避难所。」

「那世界真的是做梦者的避难所吗?」

「对某些做梦者的确如此。但我可不是,我不需要道具或靠山,我知道我是谁,我独自一人生存在一个充满敌意的宇宙中。而且我学会说:那又怎么样!」

我们的谈话结束,他没有说出我想听的。但我知道即使只是想知道活在那些隧道中的滋味,便几乎代表选择了活在那个世界中,我对这种事没有兴趣,在那时我便决定继续我的做梦练习,不节外生枝,我很快告诉唐望我的决定。

「不要多说了,」他建议,「但要明白如果你选择留下来,你的选择将是最终的决定,你会永远留在那世界中。」

由于我已经进入那世界太多次,我无法客观地判断那世界所发生的事,我只能说它看来就像任何做梦般的真实,或者说它像日常世界一般真实。在那世界的梦中,我明白唐望一再告诉我的,在做梦的影响下,现实发生了一种蜕变。我发现自己面对着两种选择,根据唐望所言,这也是所有做梦者的选择,我们可以选择小心地调整我们的感官诠释系统,或者完全放弃不用。

对唐望而言,修正我们的诠释系统表示对这种整修要有意愿,要刻意地、小心地扩大系统的范围,以巫士的方式生活。做梦者储存必需的能量来暂停判断,促成意愿中的整修。他解释说如果我们选择整修我们的诠释系统,现实会变得流畅,所谓真实的范围会被增强,而不会影响到现实的完整,于是,做梦就能够真正开启更多的真实之门。

如果我们选择放弃我们的系统,能够被知觉而不被诠释的范围会无法控制地增加。我们的

知觉会剧烈地扩大而没有可利用的诠释系统,最后只剩下一种虚假的无限真实感,或一种应该是真实但却成为无限虚假的感觉。

对我而言,唯一可接受的选择是重新整修扩大我的诠释系统。在无机生物的梦中,我所面对的是一个在不同的梦中保持不变的世界,从隔离斥候到听见梦的使者的声音到进入隧道的经验中,我没有任何感觉,但能觉察时间与空间的持续。虽然这种觉察不是正常理性能分辨的,但在注意到每个隧道之间细节上的差别,彼此之间的距离,及隧道本身的长宽之后,我能够做到一种客观的观察。

在整修我的诠释系统的过程中,最戏剧化的是我与无机生物世界之间的关系。在那个对我而言是真实的世界中,我是一团能量的泡泡,因此我能够在隧道中穿梭,像道快速的光,我也可飞檐走壁,像昆虫一样。当我飞行时,有一个声音会告诉我有关我的做梦注意力所集中到的隧道上的细节,那些细节非常错综复杂,像是盲人的点字系统。当我在墙上爬行时,我可以更精确地看到那些细节,也听到更详细的描述。

如此产生了双重的观点:一方面我知道我在做一个梦:另一方面,我知道我在从事一次真实的旅行,就像任何现实中的旅行。这种真实的观点证实了唐望所说的:无机生物的存在是对我们理性最猛烈的攻击。

只有在我真正暂停了判断后才得到纾解。我一方面确实相信无机生物的存在,一方面又确实相信它只是一个梦。在这种矛盾所造成的压力快摧毁我时,我的态度有了极大的转变,但这完全不是我自己造成的。

唐望的说法是我的能量在持续地增加后,终于有一天到达了一种阶段,使我能放弃对于人性、现实与知觉的假设与判断。在那一天我与知识发生了恋爱,不再追求逻辑与利用的价值,最主要的,不再追求个人的利益。

当我对无机生物的客观调查已不再具有重要性后,唐望自己主动谈起了我进入那世界的旅程。他说:「我想你并没有觉察到你与无机生物的会晤是多么的规律。」

他说的没错,我从来没想到这个,我承认这种疏忽是很奇怪。

「这不是疏忽,」他说,「这是那个领域秘密的本质。无机生物躲藏于神秘、黑暗中,想想它们的世界:静止的在那里吸引着我们,就像火光吸引飞蛾。有一件事是梦的使者至今都不敢告诉你的,就是无机生物所追求的是我们的意识,或任何掉入它们网中的生物的意识,它们会给你知识,但它们会收取费用,也就是我们完整的存在。」

「你的意思是,无机生物像渔夫?」

「一点也没错。在某个时刻,梦的使者会让你看见被困在里面的人或其他的生物。」 平常时我应该会感到厌恶或恐惧,唐望的话这次虽然又深深影响我,但我产生的是无可抑制的好奇,我几乎快喘不过气来。

「无机生物无法强迫任何人留下来。」唐望继续说,要活在它们的世界中完全是自愿的决定,但它们能够藉着满足我们的欲望、纵容我们来囚禁我们。要提防静止的知觉,静止的知觉寻求运动,它会创造投射来达成这目的。我告诉过你,这种投射是幻影。」

我要唐望解释所谓「虚幻的投射」,他说无机生物会钩取做梦者最深藏的感觉,无情地加以玩弄,它们会创造幻影来取悦或恐吓做梦者。他提醒我曾与其中的一个幻影摔角过,他说无机生物是极好的幻影放映师,它们喜爱把自己像影片一样投射到墙上。

「古代巫士被他们对于那些投射的疯狂信任所连累。」他继续说,「古代巫士相信他们的同盟有力量,但他们忽略了一个事实,他们的同盟是从其他世界所投射来的微弱能量,就像一个太空中的电影院。」

「你的话自相矛盾,唐望,你自己说过无机生物是真实的,现在你告诉我它们只是影片。」 「我是说无机生物在我们的世界中就像是投射到银幕上的影片。我可以说它们是穿过两个世界之间的稀薄能量的投射。」

「无机生物在它们的世界中又如何呢?它们像影片吗?」

「当然不是,那个世界是像我们的世界一样真实。古代巫士所描述的无机生物世界是像一团飘浮在黑暗中的洞穴,他们描述无机生物像是我们的细胞组织,古代巫士称那巨大组织为明

暗交接处的迷宫。」

「那么所有做梦者看到的都一样,对不对?」

「当然,所有做梦者看到的都是它的本体,你以为你很特别吗?」

我承认在那世界中我一直觉得我是独一无二的。但造成这种极为愉悦与清晰的感觉的不是梦的使者,也不是我所知道的任何东西。

「那正是古代巫士失足的原因,」唐望说,「无机生物也正同样地对你下工夫,它们给你一种独一无二的感觉,同时加上一种更恶毒的感觉,一种拥有力量的感觉。力量与独特是无坚不摧的动力,要当心!」

「你自己如何避免这个危险?」

「我到过那世界几次之后,便永远没有再回去。」

唐望解释说在巫士眼中,这个世界是弱肉强食的,巫士要比其他人更加注意到这个事实。他认为知觉的本质便是要不停成长,而唯一的成长途径是去挑战,去面临生死存亡的关头。

「巫士的意识会在做梦下成长。」他继续说,「当它成长时,有某种东西会觉察这种成长,认出它,并设下诱饵,无机生物就是这种新成长意识的猎捕者。做梦者必须永远提高警觉,当他们冒险进入这弱肉强食的宇宙时,他们就成为了猎物。」

「你认为我要怎么做才安全?」

「随时提高警觉!不要让任何人或事先替你做决定,只有在你想去时才进入无机生物的世界。」

「坦白说,我不知道这要怎么做。每当我隔离出一个斥候时,就会有一股极大的冲动想去,连改变主意的机会都没有。」

「算了吧!你想骗谁呢?你当然可以阻止它的,你只是没有尝试罢了。」

我坚持说我不可能停止的,他没有继续追问这个话题。我松了口气,但一种罪恶感开始啃噬我,为了某种不知名的理由,「有意识地阻止斥候的带领」这个想法从未出现在我的脑海中。

像往常一样,唐望说的没错,我发现我能够以意愿来改变我的做梦。毕竟,我曾意愿斥候带我去它们的世界中,如果我刻意地做出相反的意愿,我的做梦自然会产生相反的结果。

经过练习,我的意愿进入无机世界的能力变得非常敏锐,意愿能力的增强同时也使我更能控制做梦注意力。这种控制的增强使我变得大胆,我觉得我可以随性进行我的旅行,因为我能够随时停止旅行。

「你的自信很可怕。」这是唐望的反应,在他的要求下,我告诉了他我的做梦注意力的增强。

「为什么会可怕?」我问,我真的相信我的发现有实际的价值。

「因为你的自信是愚人的自信。」他说,「我要告诉你一个切题的巫士故事,那不是我的经历,而是我的老师的老师的,nagual艾利亚的故事。」

唐望说,nagual艾利亚和他心爱的人,一个叫阿曼拉的女巫士,在他们年轻时,曾经迷失在无机生物的世界中。

我从未听唐望说过巫士之间有爱情,他的话吓了我一跳,我问他这话有没有矛盾。

「没有矛盾,我只是一直抑制自己告诉你有关巫士感情的故事。」他说,「你一生中都沉溺在爱之中,我想让你喘口气。好吧,nagual艾利亚和他的爱人,女巫士阿曼拉,迷失在无机生物的世界中。他们不是做梦进入那儿,而是以他们的身体进入的。」

「那是怎么发生的?」

「他们的老师,nagual罗山度,在气质与行动上很接近古代的巫士,他本来是要助艾利亚与阿曼拉一臂之力,结果却把他们推过了危险的边界。nagual罗山度没有这个打算,他所想做的是使他的两个门徒进入第二注意力中,结果他们消失不见了。」

唐望说他不准备花时间在那个复杂的故事的细节上,他只准备告诉我他们如何迷失在那世界中。他说nagual罗山度的错误全在于他假设无机生物对女人一点也不感兴趣,他的推理是正确的,巫士的知识中认为宇宙基本上是阴性的,因此从阴性分歧出来的阳性是珍贵与被需要的。

唐望这时离题地谈起也许这种男性的珍贵性造成了男人对于地球专横的主宰,我想要多谈

一些这个话题,但他继续他的故事。他说nagual罗山度的计划是在第二注意力的状态中教导艾利亚与阿曼拉。为了达到这效果,他遵照着古代巫士所传下的技巧,他在梦中找到一个斥候,命令它把他的门徒的集合点位置移动,进入第二注意力中。

理论上,一个有力量的斥候能够毫不费力地移动他们的集合点到第二注意力的位置上,nagual罗山度未曾考虑到的是无机生物的诡计,斥候是移动了他的门徒的集合点,但它把集合点移动到一个轻松把身体传送到无机生物世界的位置上。

「这有可能吗,传送身体?」我问。

「有可能。」他肯定地说,「我们是被集合点的定着固定形状与位置的能量,如果集合点改变位置,能量的形状与位置也会跟着改变。无机生物所需要做的是把我们的集合点移到适当的位置上,然后我们就被拉走,快速得像子弹,连人带帽,一起不见。」

「这能发生在任何人身上吗?」

「当然,尤其是当我们能量的总合够多时。很显然的,艾利亚与阿曼拉的能量总合是无机生物不能放过的。信任无机生物是很不智的,它们有它们自己的律法,与人类完全不同。」

我问唐望nagual罗山度是如何送他的门徒到那世界的,我知道这问题很笨,他一定会不理会,但当他开始回答时,我真的吓了一跳。

「过程非常简单,」他说,「他把他的门徒带到一个非常狭窄封闭的空间,像衣橱,然后他进入做梦,说出他的意愿要找一个无机生物世界的斥候,然后说出他的意愿要奉献出他的门徒给那斥候。那斥候自然接受了这礼物,带走了他们,而他们当时正毫无戒备地在衣橱中偷偷做爱。当nagual打开衣橱的门时,他们已不见了。」

唐望解释说,把门徒当成礼物给无机生物是古代巫士常做的事,nagual罗山度本来不是要这么做,但他做得太过火了,因为他荒谬地相信无机生物受他控制。

「巫士的手段是致命的,」唐望继续说,「我要你千万小心,不要有什么愚人般的自信。」 「nagual艾利亚与阿曼拉后来如何了?」我问。

「nagual罗山度必须亲自到那世界中去找他们。」他回答。 「他找到了他们吗?」

「找到了,经过无可描述的努力。但是他无法把他们完全带出来,于是那两个年轻人永远被半囚禁在那世界中。」

「你认识他们吗?」

「当然认识,我可以向你保证,他们是非常的奇怪。」

6 阴影的世界

「你一定要非常小心,因为你就快成为无机生物的猎物了。」唐望出人意外地说,就在我们谈一些完全不相关的事时。

他的话使我惊讶,像往常一样,我试图为自己辩护,「你不用警告我,我很小心的。」我向他保证。

「无机生物在算计着,」他说,「我可以感觉到。虽然我知道它们总在开始时设下陷阱,有效并永久地淘汰不适合的做梦者,但我并不感到欣慰。」

他的语气如此急迫,我立刻向他保证我不会掉入任何陷阱的。

「你必须要认真地考虑到无机生物拥有惊人的手段,」他继续说,「它们的知觉超人。和它们比起来,我们只是孩童,拥有很多能量的孩童,正是无机生物想要的。」

我想要告诉他,在抽象的层面上,我了解他的观点与关切。但在实际的层面上,我看不出他有理由担心,因为我能控制我的做梦练习。

在一阵不安的沉默之后,唐望改变话题,说他要引导我的注意力到一个非常重要的做梦课题上,这课题是我一直忽略掉的。

「你已经了解做梦的关口是一些特别的障碍。」他说,「但你还没了解造成那些所谓跨越关口的任务与关口本身并不是同样一件事。」

「这我一点也不明白。」

「我的意思是,例如,我们不能说跨越第二道关口是在另一个梦中醒来,或改变梦境而不会醒来。」

「为什么不是呢?」

「因为跨越第二道关口是指,做梦者能够隔离并跟随一个陌生的能量斥候。」 「那么为什么要叫人改变梦境呢?」

「在另一个梦中醒来或改变梦境是古代巫士所设计的练习,用来训练做梦者隔离与跟随斥候的能力。」

唐望说跟随斥候是一件很高的成就。当做梦者能够做到时,第二关便被打开,关口之后的宇宙便成为可及之地。他强调说那宇宙一直都在那里,但我们进不去是因为我们缺乏能量。而在本质上,做梦的第二道关口是进入无机生物世界之门,做梦是打开那门的钥匙。

「做梦者能不能直接隔离斥候,而不经过改变梦境的练习?」我问。

「绝对不行,」他说,「这练习非常重要。问题是这是不是唯一的练习?或者做梦者能用其他的练习?」

唐望询问地看着我。似乎他真的在等我回答这个问题。「要想出一个练习像古代巫士所想的一样完整是非常困难的。」我以一种不知从哪里来的权威说出。

唐望承认我说的完全正确,说古代巫士发展了一套完美的练习来通过做梦的不同关口,到关口之后的不同世界中。他再度强调做梦是古代巫士的发明,必须照他们的规则进行。他以三个步骤来描述第二道关口的规则:第一、经过改变梦境的练习,做梦者发现斥候。第二、跟随着斥候,他们进入另一个真实的宇宙。第三、在那宇宙中,做梦者靠着他们自己的行动来发现主宰与控制那宇宙的律法。

唐望说从我与无机生物的接触中,我如此完美地遵循这些规则,他怕会有可怕的后果。他认为无机生物不可避免地会试图把我留在它们的世界中。

「你不觉得太夸张了吗?」我不相信未来会如他所描述的这么黯淡。

「我一点也没有夸张,」他严肃冷漠地说,「你会知道,无机生物不会轻易而不抵抗地放人。」

「你怎么会以为它们要我?」

「它们已经让你见识太多东西了,你真的以为它们如此费力只是为了自娱吗?」

唐望为他自己的话而笑,我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一种奇怪的恐惧使我问他是否觉得我该中断甚至放弃我的做梦练习。

「你必须继续你的做梦,直到你完全经历了第二关之后的宇宙。」他说,「我的意思是,你必须自己决定接受或拒绝无机生物的诱惑。这就是为什么我保持疏远,几乎不谈你的做梦练习的缘故。」

我向他坦白我一直不明白为何他对于其他的知识如此热心慷慨,而对于做梦却如此小 气。

「我被迫教你做梦,」他说,「只是因为这是古代巫士所设下的模式。做梦的道路上充满了陷阱,要避开这些陷阱或跳入其中,完全是做梦者自己的个人决定,而且是最终的决定。」

「这些陷阱是屈服于诱惑及力量的报偿的结果吗?」我问。

「不仅是屈服于那些,而是屈服于任何无机生物所提供的事物。在某个时间之后,巫士不能毫不考虑地接受它们提供的所有东西。」

「那是什么时候呢?」

「这要靠我们自己来决定,其中的挑战在于我们只从那世界拿走我们所需要的,一点也不多拿。知道需要什么是巫士的美德,但只拿走所需要的是他们最高的成就。若不能了解这个简单的道理,就一定会掉入陷阱中。」

「掉进去以后会如何呢?」

「如果你掉进去,你就要付出代价,而这代价要视情况及陷阱深度而定。但我们实在无法谈论这种可能性,因为这不是什么惩罚的问题,这里所牵涉的是能量波动,它能产生比死亡还可怕的情况。所有巫士道路上的一切都是生死交关的,但在做梦的道路上,后果要更严重百倍。」

我向唐望保证我一直都极为小心地从事做梦练习,非常的有纪律。

「我知道你是的,」他说,「但我要你更为谨慎,处理任何与做梦有关的事如履薄冰,我无法预知攻击会从何处降临。」

「身为一个看见者,你是不是看见了我面临迫在眉睫的危险?」

「自从你第一次进入那神秘的城市,那次由我帮助你改变你的能量体时,我便看见了迫在眉睫的危险。」

「但你知不知道我该如何做,或该避免什么?」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第二道关口之后的宇宙最像我们自己的宇宙,而我们这个宇宙是非常诡诈与无情的,这两者没有太大的分别。」

我坚持要他告诉我将来的危险。而他坚持说,身为巫士,他感觉到一种大体上的危险,但他无法说得更清楚。

「无机生物的世界总是准备突然施出一击的,」他继续说,「而我们的世界也是如此。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进入它们的世界时要像上战场一样。」

「你的意思是,做梦者必须永远畏惧那个世界?」

「不,那不是我的意思。一旦做梦者经历了第二道关口之后的世界,或当他拒绝把那个世界当成一个选择时,就没有这些烦恼了。」

唐望说只有在那时做梦者才有继续下去的自由,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他解释说在第二关之后的宇宙是如此地有力量与具侵略性,可以当成自然的试炼场,用来刺探出做梦者的弱点。如果他们能从这考验中生还,他们便能继续到下一道关口:如果他们没有通过,他们便永远被困在那个宇宙中。

我几乎被焦虑所窒息,但就算我再三恳求,他也没有多说。当我回家后,我继续从事进入无机生物领域的旅程,带着极大的谨慎。我的谨慎似乎只增加了这些旅程的乐趣,到了某种程度只要想到无机生物的世界,便足以产生一种无法形容的快感。我害怕我的快乐迟早会结束,但事实并未如此,某些意料之外的事使这种快感变得更加强烈。

有一次,一个斥候很强横地带领我穿过无数的隧道,似乎在搜索着什么,也似乎想要吸光我的能量。最后它停止时,我觉得像刚跑完马拉松似的,我仿佛到了世界的边缘,不再有遂道,只有黑暗包围着。然后我面前突然亮了起来,从某处射来的某种晕暗的光线使周围事物变得昏黄黯淡。当我习惯这光线后,我隐约辨出某些黑暗的形体在移动着。一会儿之后,我感觉到若把做梦注意力集中在它们身上,会使它们变得更实在。我注意到它们有三种类型:有些是圆形的,像球一样,有些像钟型,有些像巨大的蜡烛火焰。基本上它们都是浑圆的,大小相似,我判断它们的直径约三、四尺,有成千上百个之多。

我知道我看到了奇怪复杂的梦境,但那些形体如此真实,我发现我产生真正恶心的反应。我觉得我看到了一窝巨大灰黄的虫子,但飘浮在它们之上却令我感到安全,不过我又觉得对梦产生恶心或安全的感觉是很笨的事,于是便摆脱了这些感觉。但是当我观察这些虫般的形体蠕动时,觉得它们似乎就要碰触我,因而感到十分担忧。

「我们是这个世界中会动的生物。」梦的使者的声音突然响起,「不要害怕,我们是能量,而且我们绝对不会想碰你,这也是不可能的,我们被真实的边界隔离着。」

一阵很长的停顿,声音又说:「我们要你加入我们,下来这里,不要感到害怕,你对斥候并没感到害伯,当然对我也不会。斥候和我就像其他的一样,我是钟状的,斥候是像烛火状的。」

最后的一段话显然是说给我的能量体听的,听到之后我的不适及恐惧就消失了。我下降到它们的高度,于是那些球钟及烛火便包围了我。它们靠得如此近,实际上虽碰到了我,但因为我是能量体,它们只像阵烟雾般穿过我。

在这时,我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虽然我的能量体本身没有感觉到任何东西,但却在另一部分产生一种最奇特的骚痒感。这些如雾般的物体确实穿过了我的身体,但不是在当时的身体,这种感觉模糊而短暂,我来不及抓住它。我没有集中做梦注意力到这种感觉上,反而完全专注地观察着这些巨大的能量虫子。

这些阴影中的形体与我有一个共同点:我们的大小相似,也许因为它们与我的能量体大小

相似,所以我觉得很舒服,我发觉我一点也不讨厌它们。它们看来不具人性,冰冷而疏离,而我非常喜爱这样。我将自己的喜厌好恶转变如此快速归因于做梦的某种自然现象,或是那些形体施之于我身上的某种能量的影响。

「它们非常的可爱。」我对梦的使者说,这时我被一阵深厚的感情所充满着。

当我在心中如此说后,那些黑暗的形体立刻退缩回去,像一群巨大的天竺鼠四散而去,留下我一人在阴影中。

「你投射出太多的感情,把它们给吓跑了。」梦的使者说,「感情对它们而言是太强烈了,对我也是如此。」梦的使者竟然羞怯的笑了笑。

我的梦境结束于此。醒来后,我的第一个反应是立刻收拾行李去墨西哥找唐望,但是我的私人生活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情,使我无法成行。这次阻碍所产生的焦虑使我完全中断做梦练习,我并没有刻意要停止,我只是不智地把这个梦看得极为重要,觉得如果不去见唐望,就没有继续做梦的必要。

经过了半年的中断后,我对所发生的事感到越来越奇怪。如果只是我的感觉便足以停止练习,那么我怀疑只靠我的愿望不知是否足以重新开始练习,结果没有错!一旦我建立了重新开始做梦的念头,我便又开始练习,仿佛从未中断过,斥候从我们上次结束的地方重新开始,直接带我回到上次的梦境中。

「这里是阴影的世界,」我们抵达后使者便告诉我,「但是,虽然我们是阴影,我们也有光辉。我们不仅会动,我们也是隧道中的光亮,我们是另外一种无机生物,生存在这里。我们有三种:一种是像固定的隧道,另一种是像会移动的阴影。我们就是会动的影子,隧道给予我们能量,而我们帮他们办事。」

梦的使者停止说话,我觉得它是在看我敢不敢问第三种无机生物是什么,我也觉得如果我不问,它并不会告诉我。

「第三种无机生物是什么?」我说。

梦的使者咯咯的笑了,我听起来像是它很欣慰我问了。「喔,那是我们之中最神秘的,」它说,「第三种只能给决定留下来的访客看。」

「为什么?」我问。

「因为看它们需要极大的能量,」使者回答我,「而那必须要由我们来提供。」

我知道使者说的是实话,我也知道这其中所隐藏的巨大危险,但我被无止境的好奇心所驱使,我想要看第三种。

梦的使者似乎知道我的心境。「你想不想看看它们?」它随意地问。 「当然想。」我说。

「你只要大声地说你要留下来。」使者毫不动声色地说。 「但如果我说了,我就必须留下,对不对?」我问。

「当然,」使者以极决断的口吻说,「在这个世界任何你大声说出的话都是承诺。」 我无法不去想如果梦的使者要诱骗我,它只需要说个谎,我不会知道真伪的。

「我不能对你说谎,因为谎言不存在。」使者洞悉了我的想法,「我只能告诉你存在的事物,在我的世界中,只有意愿存在,谎言没有意愿支持,因此不存在。」

我想要争论道即使谎言背后也有意愿,但还未说出口,使者便说,谎言之后有企图,但企图不是意愿。

我无法把我的做梦注意力集中在使者的论点上,我只是注意着阴影的生物。突然间,我发现它们像一群奇怪的、像小孩般的动物,梦的使者警告我要控制我的情感,因为突生的情感会让它们像一群鸟般一哄而散。

「你觉得我该怎么做?」我问。

「下来到我们旁边,试着推拉我们,」使者怂恿我,「你越快学会这个,你就越快能在你的世界中用注视来移动事物。」

我的功利主义头脑为了这个可能性而疯狂的兴奋起来,我立刻下去,拚命地试着推拉它们。一会儿后我便耗尽了能量,这时我感觉我所做的像是用牙齿来移动一座房子。

另一种感觉是我越拚命,阴影生物的数目也越多,仿佛它们从各个角落跑出来看我,或吸食我,当我有此念头时,它们便又一哄而散了。

「我们并不是要吸食你,」使者说,「我们是来感受你的能量,就像你在冬天时晒太阳一样。」

梦的使者催我除去疑虑,对它们打开胸怀,当我倾听它的话时,我发觉我的听觉、感觉与思考都和日常世界时完全一样。我慢慢转身观看四周,用我的知觉做为准绳,我的结论是我在一个真实的世界中。

梦的使者的声音在我耳中响起,它说知觉我的世界与它的世界的唯一不同在于,我对它们世界的知觉发生在一瞬间,从头到尾只有一眨眼的时间。对我自己的世界则不是如此,因为我的意识,加上其他无数像我一样的人类的意识,以意愿使这世界维持不变,我的意识便完全定着在这世界上。使者又说对无机生物而言,知觉我的世界也是从头到尾发生在一眨眼间,但对于它们自己的世界则不是如此,因为无数的无机生物也同样以意愿维持住它们的世界固定不变。29

在那时影像开始消失。我像个潜水者,从那个世界中醒来就像是从深水奋力游到水面上。 在接下来的做梦练习中,梦的使者一开始便再次告诉我,会动的阴影无机生物与不动的隧道无机生物之中有着多么和谐与交互的关系,它在结尾时说:「我们无法单独存在。」

「我了解你的意思。」我说。

它带着一丝责备的语气反驳说我不可能了解这种关系,这是远比依赖更为深厚的关系。 我想要使者解释其中的含意,但我发现我突然置身于一个充满肌理的隧道中。我看见一些很恶心的、像肿瘤般的组织散发着苍白的光亮,这些瘤状组织曾经使我联想到盲人的点字。这些无机生物原本只是直径三、四尺的能量泡泡,我不禁开始好奇这些隧道到底有多大。

「这里的大小不像你的世界中的大小。」使者说,这个世界的能量是不同的能量,不能与你的世界中的能量相比较,但这个世界与你的世界同样的真实。」

梦的使者接着说它已经告诉过我所有关于阴影生物的一切,就在那次它对我解释隧道壁上的瘤状组织时。我说我虽然听到它的解释,但我一点也没有注意,因为我以为它们与做梦没有直接关系。

「在这里,在这个领域中,一切都与做梦有关。」梦的使者声明道。

我想要思索为何我会有如此错误的判断,但我的脑中一片空白,我的做梦注意力开始减弱,我无法集中注意力在周围的世界上。我准备好醒来,但梦的使者又开始说话,它的声音带给我力量,我的做梦注意力又增强了许多。

「做梦是用来把做梦者带到这世界的交通工具,」使者说,「而巫士所知道关于做梦的一切都是我们所教导的。我们的世界藉着一扇门通往你的世界,这扇门叫梦。我们知道如何通过这道门,但人类不知道,他们必须要学习。」

然后使者开始解释它以前曾经解释过的。

「在隧道壁上的瘤状组织是阴影生物,」它说,「我是其中之一。我们在隧道中的壁上行动,以隧道的能量来充实自己,而那也是我们的能量。」

一个消极的想法出现在我心中,我实在无法想像这样的一种共生关系。 「如果你愿意留下来,你当然能学会了解像我们这样的关系。」使者说。 梦的使者似乎在等候我的回答。我觉得它想要听的是我决定要留下来。

「每个隧道中有多少阴影生物?」我想要改变一下气氛,但马上后悔问这个问题,因为使者开始详细地报告每个隧道中的阴影生物数目及它们的功能。它说每个隧道都有特定数目的共生个体,都负有特定的工作,来达成所属的隧道的需要与期望。

我不想要梦的使者告诉我更多的细节,我觉得我对隧道生物与阴影生物知道得越少越好。当这个念头产生的那一瞬间,梦的使者便停止说话。我的能量体震动了一下,像是被拉扯了一下,下一片刻,我发现自己完全清醒地躺在床上。

从那时开始,不再有任何恐惧能中断我的练习。另外一个想法开始影响我,这个想法使我感到无可比拟的兴奋,我每天都等不及开始做梦,让斥候带我进入阴影的世界。这种兴奋是因

为我对阴影世界的知觉变得更加真实。在其中客观地判断我的思想、视觉、听觉及我的反应,一切经验都井然有序,而且与日常世界的状况毫无两样,我从未有过这种无法分辨的知觉。做梦与日常世界知觉的唯一差别在于做梦结束时的迅速转变,上一秒钟我还在一个奇异而真实的世界中,下一秒钟我已变成在床上。

我渴望着唐望的意见及解释,但我仍旧被俗务纠缠在洛杉矶。我越是思考我的处境,越感到焦灼,我甚至开始感觉到在无机生物的领域中,有某种东西正在快速酝酿中。

当我的焦虑与日俱增时,我的身体进入一种非常恐惧的状态,可是我的心智却仍会因为阴影世界的存在而感到无比快乐。更糟糕的是,梦的使者的声音又开始出现在我的日常知觉中。有一天我在大学授课时,我听见使者一遍又一遍地告诉我,任何想要停止做梦练习的想法都对我的目标有害无益。它争论说战士不该逃避挑战,我没有正当的理由停止练习。我同意使者的话,我没有想要停止任何练习,它只是在肯定我的感觉罢了。

不仅梦的使者有所改变,还有一个新的斥候也出现了。有一次,我尚未开始观察梦中的事物,就有一个斥候跳到面前,猛烈地抓住我的做梦注意力。这个斥候特别的地方是它不需要经过任何能量的变形,它一开始便是一个能量泡泡,而在一眨眼间它便带走了我,不等我表明我的意愿,带我到另一个无机生物的领域,这次是剑齿虎的世界。

我在其他的书中曾约略描述过那个世界,我说约略是因为我那时缺乏足够的能量来使这些世界对我的线性思考的心智发生意义。

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每晚都梦见剑齿虎,直到有一天晚上那个带我到这世界的斥候又突然出现,没有征求我的同意,它带我回到隧道。

梦的使者的声音响起,它开始一次我所听过最长、最强烈的推销。它告诉我在无机生物世界中的惊人好处,可以得到不可思议的知识,而且方法非常简单,只需要留在那些奇妙的隧道中就行了。它谈到无法想像的行动能力,无止尽的时间来发掘事物,及最美妙的是有超越宇宙的仆人来满足我最微小的欲望。

「有知觉的生物从宇宙最无法想像的角落前来与我们为伍,」使者在结束时说,「它们都停留在这里。事实上,没有一个想要离开。」

那时我所产生的念头是,这种伺候绝对与我合不来,我从来就不习惯被仆人服侍。

斥候这时把我带走,穿过了许多隧道,停在一个似乎比其他要大的隧道,我的做梦注意力完全被这个隧道的大小及细节所吸引住。我会一直注意下去,但某种事物迫使我转过身体,于是我的做梦注意力转移到一个能量泡泡上。它比阴影生物要稍大些,蓝色的,就像蜡烛火焰中心的蓝焰一样。我知道这个能量不是阴影生物,它并不属于这里。

我沉浸在对它的知觉中,斥候发出离去的信号,但某种事物使我对它的暗示无动于衷。我仍旧停留在原地,有点感到不安,但是斥候的信号终于打破了我的集中,于是那蓝色形体失去了踪影。

突然间,一股强大的力量使我转过身来,我发现自己再度面对那蓝色形体。当我注视着它时,它渐渐变成一个人的形状,瘦小而细致,几乎是透明的。我拚命试着判断这是男的还是女的,但为力。

我企图询问梦的使者,也一样无效,它突然离去,留下我单独飘浮在隧道中面对那陌生的人形。我试着像对梦的使者般对那人说话,但没得到任何回答。我感到一阵挫折因无法打破我们之间的阻隔,然后我感到一阵恐惧,害怕我面对的可能是我的敌人。

那个陌生人的存在对我造成了许多不同的反应。我甚至感到极为得意,因为我知道斥候终于让我见到另一个被困在这世界中的人类。我只是对我们的无法沟通感到有点气馁,因为那个陌生人很可能是一个古典的巫士,属于另一个不同的时代。

我的得意与好奇越强烈,我就变得越沉重,直到沉重得使我回到了我的肉体,回到了日常世界。我发现自己在洛杉矶加州大学旁的一个公园的草地上,站在一群玩高尔夫球的人中。

在我面前的人形也以同样的速度变得凝固,我们相互注视了一刹那。她是一个小女孩,也许六、七岁大,我想我认识她,看到她之后,我的兴奋与好奇变得无法控制,而产生了反作用。我立刻失去重量,马上变回无机生物领域中的一个能量泡泡,斥候回到我旁边,急忙把我带走。

我在一阵惊吓中醒来,在我奋力潜浮回到正常世界的过程中,有某种信息被传递了进来。我的心智努力地试着把这个我所知道的,或者我以为我知道的弄清楚。我整整花了两天多的工夫想弄清楚那个被隐藏起来的感觉或信息,唯一的成功是我觉察到一股似乎是来自外界的力量告诉我不要再去信任我的梦。

几天之后,我被一种黑暗而神秘的确信所笼罩住。这种确信逐渐增强,直到我不再怀疑,我确信那个蓝色的能量泡泡是无机生物领域中的一个囚犯。

我对唐望的意见产生前所未有的迫切需要。我知道如此一来,这几年在日常世界中的工作努力都可能会作废,但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丢下一切的工作,跑到墨西哥。

「你到底想要什么?」唐望问我,试着控制我的歇斯底里。 我无法向他说明我想要的,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

「你的问题一定非常严重,才会使你如此仓皇。」唐望表情凝重地说。 「不错,虽然我自己也不清楚问题到底在哪里。」我说。

他要我详细描述一切有关的做梦练习。我告诉他那个小女孩及整件事在我的情绪上所产生的影响。他立刻建议我忘掉这件事,把它当成是无机生物为了满足我的幻想而不择手段。他说如果过度强调做梦,会像古代巫士一样,做梦会变成没有止尽的放纵。

为了某种无法解释的理由,我不愿意告诉唐望有关阴影生物的领域,只有当他否定了那小女孩时,我才觉得有必要让他知道我到过那个世界。他沉默了许久,似乎被震撼了。

他最后终于说:「你比我所想的还要更孤单,因为我完全无法谈论你的做梦练习。你现在处于古代巫士的地位,我只能重复地告诉你,你一定要尽最大的努力小心谨慎。」

「你为何说我正处于古代巫士的地位?」

「我一再告诉你,你的心态类似古代的巫士,很危险。他们是很有能力的生物,但他们的缺点是当他们面对无机生物领域时,就像鱼渴望跳入水中一样。你的情况也相同,你对于无机生物所知道的远超过我们的想像。例如,我就从未知道阴影的世界,nagual胡里安与nagual艾利亚也不知道,虽然nagual艾利亚曾在无机生物世界待过很长一段时间。」

「但是知道阴影的世界有何差别呢?」

「很大的差别。只有当无机生物确定做梦者愿意留下来时,才会带他到那世界。这是我们从古代巫士的故事中得知的。」

「我向你保证,唐望,我一点也不想要留在那里。你似乎认为我快要屈服于力量的诱惑,但我一点也不感兴趣,绝不改变。」

「在这个阶段,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你已经超过了可以说不干就不干的阶段。况且,很不幸的是你被一个如水的无机生物所挑中。记得你与它的摔角吗?记得那种感觉吗?当时我告诉你,如水的无机生物是最讨厌的,它们既依赖又有很强的占有欲。一旦它们咬住你,就永远不放。」

「这对我意味着什么呢?」

「这意味着真正的麻烦。这个控制一切的无机生物是你在那倒霉的一天所抓住的那个,经过这些年,它与你已经很熟悉了,它对你很亲密。」

我很诚实地告诉唐望,光是想到一个无机生物对我很亲密,就使我倒足胃口。

「当做梦者发现无机生物没有意思时,通常已经太迟了。」他说,「因为到那时候,无机生物已经把他们握在掌心了。」

我深深感觉他只是在谈抽象的观念,而不是实际上的危险,我私底下相信根本没有什么危险。

「如果这是你所担心的话,我不会容许无机生物以任何方式诱惑我的。」我说。

「我担心的是它们会诈骗你,」他说,「就像它们诈骗了nagual罗山度一样。它们会设计好,而你将不会看见,或甚至怀疑陷阱的存在。它们是骗术高手,现在它们甚至创造了一个小女孩。」

「但我毫不怀疑那小女孩真的存在。」我坚持道。

「没有什么小女孩,」他打断我,「那个蓝色的能量泡泡是一个斥候,一个被困在无机生物领域的探险者。我告诉过你无机生物像渔夫,它们会吸引并捕捉意识。」

唐望说他确实相信那蓝色能量泡泡是来自一个完全不同的空间,一个被困的斥候,就像蜘蛛网中的苍蝇。

我并不欣赏他的比喻,我感到很不舒服,但我没有告诉唐望。他告诉我,我对那被囚的斥候的关切使他几乎感到绝望。

「为何这会使你困扰?」我问。

「在那个莫名其妙的世界中,有某种东西在酝酿着,」他说,「而我不知道是什么。」 在我与唐望为伴的期间,我完全没有梦到任何无机生物的世界,我的做梦练习像平常一样注重集中做梦注意力在梦中事物上及改变梦境上。为了能减轻我的担忧,唐望让我凝视云层及远处的山峰。结果是我立刻觉得我被拉到云端,或实际上到了那些山峰顶端。

「我很高兴,但也很担心。」唐望对我的努力如此的表示,「你学到惊人的事情,而你自己都不知道,我是说,这不是我的功劳。」

「你指的是无机生物,是不是?」

「不错,无机生物,我建议你不要再去凝视任何事物。凝视是古代巫士的技巧,他们能只靠凝视着他们所选择的事物,而在一眨眼间变成能量体。这是个很惊人的技巧,但对现代巫士没有任何用处。它不能增加我们的清明,或帮助我们追寻自由:它只能使我们更为凝固,这是个很要不得的状态。」

唐望又说,除非我时常自我检讨,否则当我把第二注意力与日常注意力合而为一时,我会变成一个令人难以忍受的人。他说在我的不稳定的第二注意力与我坚持寻求稳定的日常世界知觉之间,存在着一道危险的横沟,这道横沟如此巨大,使得我在日常世界中几乎像个白痴,而在第二注意力中则像个疯子。

在我回家之前,我自作主张地把我的阴影世界梦境告诉了卡萝·提格,虽然唐望曾指示我不要对任何人谈我的梦。但她非常的了解与感兴趣,因为她几乎是我的翻版。唐望很明显地对于我的透露感到生气,我觉得非常难过,充满了自卑感。我开始抱怨着我总是做错事。

「你根本什么都没做,」唐望打断我,「这我可是非常确定。」

他说的真是一点也没错!在我回家之后的第一次做梦练习中,便出了大问题。我进入了阴影的世界,就像以前无数次一样,不同的是那个蓝色能量形体也出现了。它混在其他阴影生物之中,我觉得它可能以前也在里面,只是我没有注意到。这次一旦发现了它,我的做梦注意力便毫无选择的被那能量泡泡所吸引住,几秒钟后,我便到了它旁边,其他的阴影生物像往常一像靠了过来,但我一点也没有理会它们。

突然间,那蓝色泡泡变成了我见过的那个小女孩,她那细致优雅的颈项歪斜着,口中发出几乎听不见的耳语:「帮助我!」也许是她说的,也许是我想像她说的,但结果都一样。我呆呆地站着,充满了真正的关切,我感到一阵寒颤,但不是发生于我的能量体,而是在另一个部位,这是我第一次觉察到我的经验与我的感官是完全分离的。我正在经验阴影的世界,这种经验完全符合我所认为经验需要的条件,我能够思考,能够评估,能够决定:我有心理上的连贯。换句话,我是我自己,唯一缺少的是我的感官,我没有任何肉体上的感觉。所有的刺激都来自视觉与听觉。我的理性开始思索一个奇怪的困境:视觉与听觉并不是肉体上的官能,而是这种梦境中的特性。

「你真的有看见与听见,」梦的使者打断了我的思考,「这正是这个地方奇妙之处。你可以用视觉与听觉来经验一切事物,连呼吸都不用。想想看!你不需要呼吸!你可以到宇宙的任何角落,而不用呼吸。」

一种非常不安的情绪波动突然出现,再次地,这种感觉不是发生在当时的阴影世界中,而是发生在另一个陌生的部位。我感到非常激动,非常清楚但又模糊地明白有一种活生生的关连界于正在经验这一切的我与一个能量的源头,一个在他处的感官中心。我想到这个在他处的就是我躺在床上睡觉的肉体。

当这个念头产生时,阴影生物便一哄而散,只留下那小女孩。我看着她,深信我认识她。她摇晃着,似乎快要昏倒。一股对她无尽的关爱占据了我。

我试着对她说话,但无法发出声音。这时我明白我与梦的使者之间的对话都是靠它的能量

来达成的,我自己一个人做不到。于是我试着用思想来传达给那小女孩,但也没有用,我们之间隔了一层能量的膜,我无法穿透。

小女孩似乎了解我的挫折,开始直接进入我的思想与我沟通。基本上,她告诉我的与唐望所说的一样,她是个被那个世界所困住的斥候。她说她采取一个小女孩的模样,因为这个模样对我和她而言都很熟悉,她需要我的帮助,正如同我需要她的帮助。这一切沟通以一种具有能量的感觉传送过来,就像是所有言语同时发出,我毫无困难地了解她的意思,虽然这种事我是第一次碰到。

我不知道该如何做,我试着向她传达我的无力感,她似乎立刻便明白了。她沉默地以热切的注视恳求我,她甚至微笑着,仿佛要让我知道她把她的被拯救全交在我手上。当我在思想上反驳说我一点能力都没有时,她像个绝望的小孩变得歇斯底里起来。

我极力试着与她沟通,那小女孩真的哭了起来,就像她的年龄的小孩一样,因为绝望与恐惧而大哭。我忍受不了,向她冲过去,但没有任何影响,我的能量体穿过了她。我打算抱起她,带她离开这里。

我一试再试,直到筋疲力尽为止。我停下来想下一步该如何做,我怕我的做梦注意力会开始衰退,我就会失去她的影像。我很怀疑无机生物是否还会带我回到这个地方,我觉得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的探访。

于是我做了一件无法想像的事,在我的做梦注意力快清失之前,我大声而清楚的表明我的意愿,我要把我的能量与那被困的斥候能量合而为一,帮助它自由。

7 蓝色斥候

我做了一场极混乱的梦,卡萝·提格在里面,她对我说了一些话,但是我一点也听不懂。唐望也在我的梦中,还有他的同伙巫士们,他们似乎想帮助我从一个雾状的、昏黄的世界中拉出来。

经过一阵努力,我曾好几次失去他们的影像,不过他们最后还是把我从那世界拉了出来。由于我不了解所有这些努力,我以为我只是在做一个普通而不连贯的梦。

当我醒来时,我非常震惊地发现我是在唐望家中的床上,我无法动弹,没有一点力气。我不知道该想什么,但我立刻感觉我的情况严重,我隐约知道我的能量都耗尽在做梦上。

唐望的同伴们似乎对我非常关切,他们不停地来到我房间,一次一个,每个都完全沉默地停留一段时间,直到下一个出现。他们似乎在轮班看护我,我实在太虚弱,无法问他们在干什么。

接下来数天,我感觉好些,他们开始与我谈我的做梦。起初我不清楚他们想要什么,然后我从他们的问题中领悟到,他们都对阴影生物感到着迷。但每一个人又都似乎很畏惧,他们全都坚持说从未到过阴影的世界,有几个人甚至说不知道阴影世界的存在,他们的话和反应只增加了我的困惑与恐惧。

每个人问我这样的问题:谁带你进入那世界的?你当初如何知道怎么进入的?我告诉他们是斥候带我到那世界,他们并不相信。很明显地,他们相信我去过那里,但由于他们无法用自己的经验做为参考,所以无法想像我所说的。但他们仍然要知道所有我能告诉他们的关于阴影生物及阴影世界的事,我照做了,他们每个人,除了唐望之外,都围在我的床边,倾听我的每一个字。可是每当我问起他们我的情况时,他们便像阴影生物般一哄而散。

另一个他们从未有过而令我感到困扰的反应是,他们拚命避免与我有任何身体上的接触,他们保持着距离,仿佛我有麻疯病似的。这让我非常担心,我不得不问他们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否认了,似乎觉得受到侮辱而必须以行动证明我是错的。我为接下来的尴尬场面而哈哈大笑,他们拥抱我的时候,身体都变得非常僵硬。

佛琳达·吉儿,唐望最亲近的门徒,是他的同伴中唯一给予我肉体上的接触,并试着对我解释发生的事。她告诉我,我的能量曾在无机生物世界中被耗尽,然后又被补充,但我的新能量对其他人来说是有点奇怪。

佛琳达每晚都照顾我入睡,仿佛我是一个病患,她甚至像哄小孩子般对我说话,使其他人都哄堂大笑。但不管她如何作弄我,我感谢她的关心,我相信她是真诚的。

我曾在其他书中写过我与佛琳达结识的经过,她是我所见过最美丽的女人。有一次我告诉她,不开玩笑的,说她可以去当时装模特儿。「在一九一O年的杂志上。」她回嘴道。

虽然佛琳达年纪不小,但她一点也不老,她看来年轻而有活力。当我问起唐望她这种不寻常的年轻时,他说是巫术使她如此有活力,巫士的能量在别人眼中会成为青春与活力。

在满足了唐望同伴们对阴影世界的好奇后,他们不再来到我房间,他们的谈话也仅止于平常的问候。但是每当我想要爬起来时,总会有人温和地把我按回到床上,我不想要这种照顾。但显然这是我需要的,我很虚弱,于是我任其摆布。最让我忍受不了的是,没有人向我解释我是如何从洛杉矶家中的床上跑到墨西哥来,我一再询问他们,每个人都给我同样的答案:「去问nagual,他是唯一能解释的人。」

最后,佛琳达打破了沉默:「你被骗进了一个陷阱,那就是你的遭遇。」 「我在哪里被骗入陷阱的?」

「当然是在无机生物的世界中,那是你最近几年来所专心的地方,是不是?」 「一点也没错,但你能告诉我那是什么样的陷阱吗?」

「不完全能,我只能告诉你,你在那里失去了所有的能量,但你打了一场漂亮的仗。」 「我为何会生病?」

「你并没有染上疾病,你是受了能量上的伤害,你曾经垂危,但现在你只是受了重伤。」 「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你与无机生物展开了一次生死的决斗,你被打败了。」 「我不记得与任何人决斗,佛琳达。」

「你记得与否并不重要。你打了一次败仗,与那些操纵的大师为敌,你是毫无胜算的。」 「我与无机生物为敌?」

「不错,你与它们进行了一场死亡的约会,我真不知道你是如何逃过它们致命的攻击。」 她不愿再多说,只暗示我说nagual随时都会来看我。

第二天唐望出现,他非常愉快和体贴,他开玩笑地宣称他是一个能量的大夫来给我看病,他把我从头凝视到脚,「你已经差不多痊愈了。」这是他的结论。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问。

「你掉入一个无机生物为你设下的陷阱。」他回答。 「我怎么会跑到这里?」

「这就是那天大的谜题吧。」他愉快地笑着,显然想缓和事情的严重性,「无机生物把你从头到脚给捉走了,它们先是以斥候带引你的能量体到它们的领域中,然后它们也带走你的身体。」

唐望的同伴们似乎受到了震惊,其中一个问唐望无机生物真能这样捉人吗,唐望回答说它们当然可以。他提醒他们nagual艾利亚曾经被带到那宇宙中,而艾利亚根本没有意思要去那里。

他们都点头表示同意,唐望继续对他们说话,把我当成不在场似的。他说一群无机生物的集体意识先是诱使我产生强烈的情感,想帮助蓝色的斥候自由,而吸取了我的能量体,然后那群无机生物的集体意识把我的身体也拉进那世界。唐望说一旦没有了能量体,剩下的只是一团可以被意识所轻易控制的有机物质罢了。

「无机生物互相黏在一起,像细胞组织一样。」唐望继续说,「当它们把它们的意识也集合在一起,它们是无法被抗拒的,可以毫不费力地把我们从这里拉到它们的世界中,尤其是如果我们使自己显眼而易得,像他一样。」

他们都叹了气,交头接耳地低语,大家似乎都真的感到害怕与关切。

我想要抱怨唐望未能阻止我,但我记得他曾经试着警告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试着影响我,但没有成功。唐望显然知道我在想什么,给我会心的一笑。

「你觉得你生病,」他对我说,「是因为无机生物吸光了你的能量,把它们的能量给了你。这原本应该足以杀死任何人的,但你身为nagual,拥有多余的能量,因此才侥幸生还。」

我向唐望说我记得一些很不连贯的梦的片段,我在一个迷雾昏黄的世界中,他、卡萝·提格和他的同伴想把我拉出来。

「无机生物的领域在肉眼中是一个雾般昏黄的世界。」他说,「你以为你在做一个不连贯的梦,其实你是在第一次用肉眼观看无机生物的宇宙。虽然这听起来很奇怪,但这也是我们的第一次,我们只是从巫士的故事中知道这雾般的现象,而没有用肉眼亲眼见过。」

他所说的都对我毫无意义,唐望要我放心,由于我缺乏能量,更完整的解释是不可能的。他说我应该满足于他所说的,及我所能了解的。

「我一点都不了解。」我坚持道。

「那么你便没有错过任何东西,」他说,「等你更强壮后,你自己会回答自己的问题。」 我向唐望承认我时常有热潮来袭,我的体温会突然上升。当我觉得热而流汗时,我会对我的情况产生惊人而又令我困扰的了解。

唐望用他锐利的双眼检查我的全身,他说我正处于能量的休克中,缺乏能量对我产生暂时的影响。我以为的热潮,其实是一阵阵的能量恢复,我会在那短暂时间中重新掌握我的能量体,了解所发生的一切。

「尝试一下,让你自己来告诉我你在无机生物世界中发生的事。」他命令我。

我告诉他,我时而得到的清楚感觉是他与他的同伴以肉身进入了那世界,把我从无机生物的掌中抓回来。

「不错!」他叫道,「你做得很好,现在,把那种感觉变成影像。」

我无法做到他要求的,尽管我很努力尝试。这种挫折使我感到一阵不寻常的疲倦,似乎我的身体从里面被抽干似的。当唐望离开我的房间前,我向他说我正被焦虑所困扰着。

「小事一件,」他毫不关心地说,「补充回你的能量,不要为无聊琐事担心。」

两个星期过去了,我慢慢恢复了我的能量,但是我仍然担心着。我最主要的担心是一种对自己的陌生,特别是一种以前没注意的冷酷,一种漠不关心,一种超然。我以为这是能量尚未恢复之前的现象,后来我发觉这是一种新的人格特质,这种特质使我变得失去时间上的协调。为了能产生我所习惯的感觉,我必须刻意召唤它们,然后等待片刻,它们才会出现在我的心智中。

另外一种新的人格特质是一种时常会占据我的奇怪渴望,我渴望某个我不知道的人。这种渴望如此的剧烈与耗力,我必须在房间中不停走动来减轻它,这种渴望一直继续到另外一种人格特质出现。这次是一种对自我严格的要求,非常新奇与有力,对我的担忧更有火上加油的效果。

在第四个礼拜后,每个人都觉得我已经复元了,他们减少了拜访的次数。我大部分时间都是单独一个人睡觉休息,我的休养使我的能量大为增加,我觉得又像以前一样了,我甚至开始运动。

一天中午,吃过简单的午餐,我回到房中睡午觉。在进入沉睡之前,我在床上翻滚着,想找到一个舒适的姿势。这时在我的太阳穴上有一种奇怪的压力,我睁开双眼,看到那个在无机生物世界中的小女孩正站在我的床脚前,以她那冰冷如铁般的蓝眼盯着我。

我跳了起来,大声尖叫,三个唐望的同伴在我叫声停止前冲入房中。他们都吓呆了,他们恐惧地看着那小女孩向我靠近,但被我的明晰体的界线所阻止。我们互相凝视着似有永恒之久。她在告诉我一些事情,我起初无法了解,但马上就变得非常清楚,她说为了能了解她的话,我的意识必须从我的肉身转移到我的能量体。

这时唐望进入了房间,小女孩与唐望相互注视着,唐望不发一言,转身走出房间,小女孩飘然地跟着他走出去。

这场景对唐望同伴们造成无法描述的骚动,他们失去了所有的矜持,很显然的,他们全都看见了那小女孩与nagual一起离开。

我自己则濒临爆炸的边缘,我感觉昏晕,必须坐下来。小女孩的出现对我像是在心窝上的一击,她长得非常像我的父亲,一阵感伤侵袭了我。我一直思考其中的含意,不久后我感觉像生了病。

当唐望回到房间时,我已经稍微能控制自己,而对于他的解释的期待使我呼吸困难。每个人都像我一样兴奋,他们同时向唐望发问,然后为他们的举动发笑。他们主要的兴趣在于知道

他们对于那斥候的外表有没有一致的知觉,每个人都同意他们看见了一个小女孩,六、七岁大,很削瘦,有美丽的轮廓。他们也同意她的眼睛如铁般靛蓝,燃烧着沉默的热情,他们说她的眼睛表达着感激与忠诚。

他们所描述的每一点都与我的相吻合,她的眼睛如此明亮有力,让我产生近乎疼痛的感觉,我觉得她的凝视沉重地落在我的胸部。

我和唐望的同伴们发出相同的质疑,想知道这次事件的意义。我们都同意那斥候是一股渗透过第二注意力与日常注意力之间围墙的陌生能量。他们同时推论由于他们没有做梦,但都看见那陌生能量以人类小孩的形式出现,所以那小孩必然存在。

他们争论道一定有成千上百件像这样的事件发生,陌生的能量偷偷渗透过自然的界线,进入人类的世界而没有被发现。但在他们的传统中从未出现这样的事件,他们最担忧的是巫士故事中也没有这样的故事。

「这是人类历史中头一次发生这样的事吗?」其中一个问唐望。

「我想这种事时常发生,」他回答,「但从来没有像这样明显和自动。」 「这对我们有什么意义?」另一个问唐望。

「没有意义,但对他则非常有意义。」他指着我说。

这时他们都陷入困惑的沉默中。唐望来回踱步一会儿,然后停在我面前瞪着我,像是找不出话来表达他的震惊。

「我甚至无法估计这件事的影响。」唐望最后以敬畏的语气对我说,「你掉入了一个陷阱,但这不是我所担心过的陷阱,这是个单独为你设计的陷阱,比我所想到的任何事都要危险。我曾经担心你受奉承与服侍所诱惑,但我从未想到阴影生物会利用你对锁链的憎恨而设计陷阱。」

唐望曾经比较过他与我在巫士世界中面对最能刺激到我们的事物时的反应,他不带抱怨地说,虽然他尽力想做到,但他从未能像他的老师nagual胡里安一样地受人爱戴与亲近。

「我把我的客观反应摊开来给你检查,我能够坦白地说,我的命运不是去激发盲目与完全的情感,这又如何呢?」

「你的客观反应,」他继续说,「是你无法忍受锁链的束缚,你会奉献你的生命去打破任何锁链。」

我实在不同意,说他在夸大其词,我的道德观不是那么黑白分明。

「别担心,」他笑着说,「巫术是行动,只要时间到了,你会像我一样以行动表现你的热情。我的热情是遵从我的命运,不是像儍瓜般的被动,而是像战士般的主动;你的热情是不深思熟虑地就跑去把别人的锁链砍断。」

唐望解释说当我的能量与斥候合而为一时,我事实上是停止存在了。我的肉身完全被传送到无机生物的领域,要不是那个斥候带领唐望及他的同伴找到了我,我会死掉,或者永久迷失在那个世界里。

「为什么那个斥候会带你们到我那里?」我问。

「那斥候是来自别的空间里有感情的生物,」他说,「现在它是个小女孩。它以小女孩的模样告诉我,为了能得到足够的能量来打破把她困在无机生物世界中的束缚,她必须拿走所有你的能量,现在那些能量成为她的人形。某种接近感恩的力量使她来找我,当我看到她时,我便知道你完蛋了。」

「那时你怎么办?」

「我召集了所有能被召集的人,特别是卡萝·提格,然后我们便进入了无机生物世界。」 「为什么特别要卡萝·提格呢?」

「首先,因为她有无限的能量,其次,她必须要学习熟悉斥候。我们都从这一次经验得到一些宝贵的事物,你和卡萝得到了斥候,我们其他人得到了一个理由来聚集我们的肉身于能量体之上,我们都变成了能量。」

「你们怎么做到的?」

「我们一致地移动了我们的集合点,我们想要救你的完美意愿帮助我们这么做。然后斥候在一眨眼之间便带我们找到了你,你躺在那里,命在旦夕,卡萝把你给拉了出来。」

他的解释对我一点意义也没有,当我试着告诉他时,他笑了。 「你怎么可能了解这些?你连下床的能量都不够!」他反驳道。

我告诉他我相信自己知道的远比我的理性所以为的多,但某种东西把我的记忆给封住了。 「缺乏能量造成你的记忆被封住。」他说,「当你有足够能量时,你的记忆会恢复正常。」 「你是说我能记得我想要知道的一切?」

「不完全是。你可以想要知道一切,但如果你的能量与你想要知道的不成比例,你就最好跟你的知识说再见,你永远无法得到它。」

「那该怎么做?」 「能量是累积而成的,如果你完美地遵守战士的行径,有一天你的记忆之门会自己打开来。」 我承认听他这么说,让我觉得我只是放纵于自怜中,其实我没有毛病。

「你不只是放纵,」他说,「在四周前你算是能量上死亡了。现在你只是麻痹了,缺乏能量的麻痹造成你记忆的封闭。你当然比我们任何一个都要了解阴影无机生物的世界,那个世界曾经是古代巫士的专利,我们只有从巫士的故事中听到它的存在。我很诚实地告诉你,我感到非常奇怪,看到你以你特有的方式成为另一个巫士故事的起源。」

我强调我不敢相信自己做到了什么他没有做到的事,但我也不相信他只是在开我玩笑。 「我不是在奉承你,或开你玩笑。」他显然不大高兴地说,「我只是在陈述一个巫术上的事实。对那个世界知道得比任何人都要多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那种知识没有用处。事实上,尽管你知道那么多,你也无法救你自己。是我们救了你,因为我们能找到你,如果没有斥候的帮助,我们连想都不必想。你完全迷失在那世界中,光是想到这样就使我毛骨悚然。」

唐望的同伴们产生一阵情绪上的骚动,这我一点也不意外。唯一不受影响的是卡萝·提格,她似乎完全接受了一切情况,她总是站在我这一边的。

「你的确帮助释放了那斥候,」唐望继续说,「但你放弃了你的生命。更糟的是,你放弃了你的自由,无机生物放走了斥候来换取你。」

「我很难相信这个,唐望,不是我不相信你,但你所描述的陷阱是如此的卑劣狡诈,让我感到很惊讶。」

「不要把它想成卑劣,你就明白大概的情况了。无机生物永远在搜寻意识与能量,如果你有可能两者都提供,你想它们会怎么做?站在对岸向你送飞吻吗?」

我知道唐望是对的,但我这种确信维持不了很久,我正慢慢失去清醒的头脑。 唐望的同伴继续问他问题,他们想要知道他对那斥候有没有什么打算。

「有的,这是个非常重要的问题,要由这个nagual来解决。」他指着我说。「他和卡萝·提格是唯一能使斥候自由的人,他自己也知道。」

很自然地,我问他这个问题:「我要如何使它自由呢?」

「除了让我告诉你之外,还有一个更好、更公平的方法。」唐望露出一个大微笑,「去问梦的使者,你知道,无机生物是不会骗人的。」

8 做梦的第三道关口

「当你在梦中发现自己在注视着另一个在睡觉的人,结果发现那个人是你,你就抵达了做梦的第三道关口。」唐望说。

我当时的能量状况非常高昂,于是立刻开始练习这第三个任务。我注意到在做梦练习中马上有一股能量重新安排了我的做梦注意力的焦点。现在我的做梦注意力集中于在梦中找到睡觉的自己,进入无机生物的领域对我已不再重要。

不久后,我便在梦中看见自己在睡觉,我马上告诉唐望,那时我正在他的住处。

「在每个做梦的关口有两个阶段。」他说,「首先,是抵达那个关口,其次是通过那个关口。梦见了自己在睡觉表示你已抵达了第三道关口,第二个阶段是当你看到自己在睡觉时,立刻开始观察周围事物。」

「在做梦的第三关,」他继续说,「你开始刻意地使你的梦中的现实与日常世界的现实融合为一,这个练习被巫士称为能量体的完全。两个世界的融合必须非常彻底,你需要比以往更为灵活流畅。在梦的第三关时,要非常谨慎与好奇地观察一切事物。」

我抱怨说他的建议过于神秘,我一点也不懂。「你所谓非常谨慎与好奇是什么意思?」我问。 「我们在第三关时容易迷失在细节上。」他回答,「非常谨慎与好奇地观察事物,是表示要克制几乎无法克制的想要投入于细节的诱惑上。」

「这个第三关的练习是用来巩固能量体。做梦者在第一及第二关时开始锻炼能量体,当他们抵达第三关时,能量体已经呼之欲出了,或者该说它已经准备好行动。不幸的是,这也表示它准备好被细节所催眠。」

「被细节催眠是什么意思?」

「能量体像是一个被囚禁终生的小孩,当它自由时,它会吸收一切它能找到的事物。我是说一切事物,一切无关地枝微末节都会被能量体所吸收。」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一阵难堪的沉默,我完全了解他的意思,只是我没有任何经验来想像这一切。

「最愚蠢的细节对于能量体都会像个新世界。」唐望解释,「做梦者要尽最大的努力来控制能量体。我知道告诉你极小心好奇地观察事物听起来很矛盾,但这是最妥善的。在第三关时,做梦者必须要避免一种几乎无法抗拒的投入一切事物的冲动,他们的作法是极为好奇地投入一切事物中,才不会被任何特定的事物所囚困住。」

唐望又说他的建议虽然听起来不合情理,但那是直接针对我的能量体而说的。他一再强调,我的能量体必须要聚集一切资源才能行动。

「但我的能量体不是一直都在行动吗?」

「只有部分如此,不然你不会进入无机生物的领域中。」他回答,「现在你的整个能量体都必须被用到,才能做到第三关的练习。因此为了能使你的能量体轻松些,你必须收敛你的理性。」

「我想你这次搞错了。」我说,「在经历过你所带给我的这一切事情后,我已经没有多少理性可言了。」

「什么都别说。在第三关时,理性使我们的能量体坚持执迷于表面的细节上,因此在第三关时,我们需要非理性的流畅,非理性的放纵,来抵消那种坚持。」

每道关口都是一个障碍,唐望说得一点也没错。我在第三关所花费的努力比其他两关的练习加起来还要多。唐望对我施加极大的压力,而且我的生活中又多了一种真正的恐惧。通常在我的生活中总会有些恐惧存在,但没有任何事能和我跟无机生物交手后的恐惧相比。但是这些丰富的经验都不存在于我的正常记忆中,只有当唐望在场时,我才能够用上那些记忆。

有一次我们在墨西哥市的人类历史博物馆中,我向他问起这个奇怪的现象。我会问起这个问题是因为在那时候,我很奇异地能够回忆起我与唐望交往的一切经过,我觉得非常自由,非常无畏,几乎想要手舞足蹈起来。

「这是因为nagual的在场引起了集合点的移动罢了。」他说。

他带我走进博物馆的一间展示室中,说我的问题刚好和他准备要告诉我的有关。

「我打算向你解释集合点的位置就像一个巫士储存记录的仓库。」他说,「我感到非常高兴,你的能量体感觉到了我的意愿,使你提出这个问题。能量体的知识无限庞大,让我来显示给你看它知道多少。」

他指示我进入完全的沉静中,说我已经处于一种特别的意识状态,因为我的集合点已经由于他的在场而移动位置,进入完全的沉静中能够使那展示室中的雕塑对我显示不可思议的事物。使我更加困扰的是,他又说在那房间中的某些古物本身具有移动集合点的能力,如果我能达到完全沉静的状态,我会实际目击到制作那些古物的人的生活情况。

然后他开始一次最为奇异的博物馆导游。他绕着四周解释,并描述每件大型古物的细节。根据他的话,房中每件古物都是古代人有意留下的记录,这种记录对于唐望这样的巫士而言就像是书籍一样。

「这里每件东西都是设计来移动集合点的。」他继续说,「集中你的注视于任何一件上,寂静你的思想,看看你的集合点能不能被移动。」

「我怎么能知道它被移动呢?」

「你会以超乎寻常的方式来观看及知觉事物。」

我凝视着那些雕塑,于是看见也听见了我无法解释的事物。在过去,我曾经以人类学的观点观察过所有这些古物,总是在脑中充满着这方面专家学者的解释。这次是第一次,这些现代人对于这些古物的认知与解释变得十分偏颇与顽固,唐望的解释加上我自己所听见与看见的,和我以前所学到的有天壤之别。

我感觉很不自在,觉得必须向唐望为我的易受偏见影响抱歉。他没有取笑我,只是耐心解释说巫士能够把他们的发现确实地记录在集合点的位置上。他说当我们想要吸收文字记录的精华时,我们必须使用我们的想像力才能进入书中的经验;但在巫士的世界中,并没有文字的记录,完整的记录是被储存在集合点的位置上,只能被重新经验,不能被阅读。

为了说明他的论点,唐望谈到,巫士只有当门徒的集合点不在原来位置上时才教导他们第二注意力。如此一来,集合点的位置变成了课程的记录,为了能重新温习课程,门徒必须把集合点移回到学习时的位置上。唐望最后强调,把集合点移回到所有不同课程时的不同位置上,是一项最高的成就。

几乎有一整年,唐望没有问我任何关于第三项练习的事。然后有一天,非常突然的,他要我向他描述我的所有练习中的细节。

首先我提到的是一件令人费解的现象。一连数月,我梦见自己瞪着另一个睡在床上的自己,奇怪的是这种梦的规律性,它们每隔四天使发生一次,像时钟一样定时。在其他三天中,我的梦照往常的进度:我观察梦中一切的细节,改变梦境,或偶尔会因为一种自毁性的好奇,而跟随一个斥候,虽然这么做让我极为内疚。我觉得这像是一种秘密的毒瘾,无机生物世界的真实性使我无法抗拒。

私底下,我多少觉得我不需要负完全的责任,因为唐望自己都建议我去问梦的使者,如何使那被困在我们世界中的蓝色斥候自由。他的意思是要我在日常的练习中提出问题,但我以为的意思是要我在无机生物世界中提出问题。我真正想问梦的使者的问题是,无机生物是否故意陷害我?梦的使者不仅告诉我唐望所说的一切都是对的,同时指示我与卡萝·提格该如何做以使斥候自由。

「你的梦的规律性是在我意料之中的。」唐望听了我的报告后说。 「为什么这会在你意料之中?」 「因为你与无机生物的关系。」

「那都已经过去了。」我说谎,希望他不会再追问下去。

「你只是在敷衍我罢了,对不对?不用如此,我知道实情。一旦你与无机生物玩过,你就上鈎了。它们将永远追求你,或更糟的是,你会永远追求它们。」

他凝视我,我的罪恶感一定像是写在脸上,他笑了起来。

「这种规律性的唯一可能解释是无机生物又开始伺候你了。」唐望以严肃的口吻说。 我急忙改变话题,告诉他在我的做梦练习中,另外一个值得注意的地方是我看到自己沉睡的反应。那景象总是如此令我震惊,我或者被定在原处无法动弹,直到梦境改变;或者我会尖叫着惊醒,这使我害怕到在我知道会做这种梦的日子里几乎不敢入睡。

「你还没有准备好真正把你的梦中现实与日常现实融合为一。」他结论道,「你必须要更彻底的重新回顾你的生命。」

「但我已经尽可能的重新回顾一切了。」我道,「我已经回顾了许多年,我的生命已经没有什么再需要回忆的了。」

「一定还有,」他坚定地说,「否则你不会尖叫着醒来。」

我不喜欢还要再去回顾生命,我已经做过了。我相信我做得非常彻底,不需要再面对这个问题。

「对生命的回顾永远没有终止,不管我们以前做得多彻底。」唐望说,普通人的梦缺乏控制,是因为他们未曾回顾生命,因此他们充满着沉重的感情负担,像回忆、希望、恐惧等等。相反的,巫士能多少免除感情的束缚,是因为他们对生命的回顾。如果他们停止了这么做,就像你现在一样,便可以假设他们生命中一定是有什么不清楚的。」

「没有别的事,回顾与做梦是相辅而成的:当我们回顾生命时,我们变得更为轻巧自在。」 唐望曾经给我关于回顾生命非常详细清楚的指示:要回忆起生命中的每一刻,重新活过所有的生命经验。他把生命回顾视为帮助做梦者重新分配安排能量的最大力量。

「回顾生命能使被囚禁的能量自由,若没有这种自由的能量,做梦是不可能的。」这是他的论点。

许多年前,唐望曾帮我制作一张长表,记载着我这一生中所有遇见过的人。他帮助我依序安排我的表格,以不同的活动来分类,例如我曾做过的职业、上过的学校。然后他照着表格引导我从一个人到最后一个人,重新经历了我与这些人的交往和接触。

他解释说回顾某次事件时,首先在心中安排好所有与要回顾的事有关的一切,这种安排是意味着一点一滴地重新架构起那次事件。先是回忆起与环境有关的细节,然后是参与的对象,最后是当事人自己的感觉。

唐望教我,回顾时要同时伴随着一种自然而有节奏的呼吸。在深深的呼气时,头要慢慢地由右转向左:而在深深吸气时,头从左转向右。他把这种头部的转动称为「扫描事件」,在心中从头到尾审视着所发生的经过,同时身体也扫描着所审视的一切。

唐望说古典的巫士,生命回顾的发明者,把呼吸看成一种赐予生命的神奇行为。因此也把它当成一种神奇的手段,用呼气来排出所回顾事件遗留下来的陌生能量,用吸气来带回他们自己在事件发生时所失去的能量。

由于我的学术训练,我把生命回顾当成一种自我分析的过程,但是唐望坚持说这要比理智上的心理分析更为深入。他把生命回顾当成巫士的技巧,用来引发集合点产生微小但稳定的移动。他说集合点在回顾过去行动与感觉的冲击之下,会在目前的位置与事件发生时的位置之间来回移动。

唐望表示,古代巫士对于生命回顾背后的解释是,他们相信在宇宙中有一股不可思议的消蚀性力量。这股力量借贷意识给有机物,因而赋予它们生命,这股力量同时也使有机生物死亡,收回借出的意识,而这意识被有机生物的生命经验所丰富。唐望解释说古代巫士相信那股力量所追求的是我们的生命经验,因此非常重要的,那股力量会满足于我们生命经验的代替品,也就是生命的回顾。得到了它想要的,这股消蚀性力量便会放巫士自由,任他们去扩展知觉的能力,探触时空的无穷尽。

当我再度开始生命回顾时,非常惊讶地发现我的做梦练习同时也自动停顿,我向唐望问起这意料之外的中断。

「做梦需要一切可用的能量。」他回答,「如果在生活中有很严重的事来占据心思,就不可能做梦。」

「但我以前也被严重的事占据心思,」我说,「而我的练习从未被中断过。」

「那一定是当你以为你被占据心思时,只是你的自我本位被打扰罢了。」他笑着说,「对巫士而言,占据心思意味着你用上了所有的能量。这次是你第一次完全用到了你的能量,以前甚至当你在回顾生命时,你也没有完全投入。」

这次唐望给我一个新的回顾方式,我要试着完成一个拼图,不依照任何顺序地回顾我生命中的不同事件。

「这将会是一团糟。」我道。

「不会的,」他向我保证,「如果你让你的自怜来选择回顾的事件,才会一团糟。所以要让力量来决定,安静下来,然后进入力量所挑出的事件中。」

这种方式的回顾结果令我震惊不已。我很惊奇地发现,每当我使思想寂静下来后,一种似乎是的力量会立刻把我带进某个事件非常详细的回忆中。更令我惊奇的是这些回忆极有次序,我原以为会是一团混乱,结果却极为有效。

我问唐望为何他在当初没有让我以如此方式回顾,他回答说生命回顾有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正式与刻板的,第二阶段是灵活变化的。

我一点也没有预料到这次的回顾是这么的不同。我从做梦练习中锻炼出来的专心能力,使我非常深入的检视我的生活,我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才重新回顾了所有可能的生命经验。到最后,

我必须同意唐望的话,在我的内心深处的确有着无限沉重的,几乎无法探触到的感情负担。

第二次的生命回顾所产生的是一种崭新的、更为轻松自在的态度。在我重新开始做梦练习的第一天,我梦到看见自己睡觉,我转身大胆地走出了房间,极小心地走下通往到街道的楼梯。

我对自己所做到的感到非常兴奋,马上向唐望报告,结果令我非常失望的是他不把这个梦当成做梦练习。他的论点是我并没有以我的能量体走到街道上,因为如果我有,我会得到另一种感觉,而不只是走下楼梯而已。

「你所说的感觉是什么?」我真正感到好奇地问道。

「你必须建立真实的参考标准,来判断你是否真的看见你的身体睡在床上。」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记住,你一定要在你真正的房间中,看见你真正的身体,否则你就只是在做一个梦。如果是做梦,便控制那个梦,观察细节或改变它。」

我坚持要他告诉我那真实的参考标准,但他打断我的话:「自己去想一个办法来判断你是否看见的是你自己。」

「对于什么是真实的参考,你有没有任何建议?」我紧追不舍。

「用你自己的判断,我们在一起的时光所剩不多,你很快就必须靠你自己了。」

这时他改变了话题。我非常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无知,我无法了解他的要求,到底什么才是真实的参考。

在下一次看见自己睡觉的梦中,我没有离开房间走下楼梯,或尖叫着醒来。我只是停留在原地很长一段时间,不着急也不绝望地观察着梦中的细节。这时我注意到睡觉的我穿着一件白T恤,在肩膀处有点破损,我想靠近观察那破处,但无法动弹分毫,我感觉全身都充满了重量,不知如何是好,我立刻感觉一阵强烈的困惑。我想要改变梦境,但某种陌生的力量使我一直注视着熟睡的自己。

在这阵混乱中,我听见梦的使者说,失去行动的能力使我如此恐惧,也许我应该再做一次生命回顾。梦的使者的话一点也不使我意外,我从来没有因为无法动弹而感到如此恐惧。可是我不向我的恐惧屈服,我检查这种恐惧,发现这不是一种心理上的恐惧,而是一种肉体上无助、绝望与困扰的感觉。无法移动我的四肢使我非常不安,同时我发现是某种外来的力量把我强迫固定在那里。我全神贯注,费尽极大努力想移动我的手脚,在某一刻我甚至看见了睡在床上的我的一只脚踢了一下。

这时我的意识被拉回到睡觉的身体中,我猛然醒来,花了半个多小时才平静下来。我的心跳几乎失去控制,全身颤抖,腿上的某些肌肉不听使唤的抽动着。我严重的失去体温,必须靠毛毯及热水瓶才能让我体温回升正常。

很自然地,我回到墨西哥去请教唐望这种麻痹的感觉。我真的穿着一件破T恤,所以我真的看见自己睡觉,况且我非常担心这种体温的失常。他很不愿意谈论我所关心的,只是对我挖苦了一番。

「你喜欢戏剧化。」他冷淡地说,「当然你看见了自己睡觉,问题是你慌张了,因为你的能量体从未自觉完整过。下次如果你再感觉慌张及寒冷时,抓住你的家伙,那会马上使你体温恢复正常,没有任何副作用。」

对于他的粗鲁我觉得有点被冒犯,但是他的建议后来证明有效,下次我再度因恐惧而失温时,采用他的建议,我很快便恢复了正常。我发现,只要我不着急,同时控制我的不安,我就不会惊慌失措。保持控制并不能使我移动四肢,但给我一种非常平静安详的感觉。

经过了数月不成功的移动尝试后,我再次求教于唐望,这次不完全是想知道他的建议,而是想承认失败。我碰上了无可跨越的障碍,我毫无疑问地知道自己失败了。

「做梦者要有想像力,」唐望带着恶意的微笑说,「而你没有想像力。我没有先告诉你要用想像力来移动你的能量体,因为我要知道你是否能自己解开这谜题。你没有,你的朋友也没有帮助你。」

在过去,每当他指责我缺乏想像力时,我都会强烈地为自己辩护,我以为我有想像力,但有唐望这样的老师,深刻地让我明白我并没有。这次我不想浪费能量无用地为自己辩护,于是问唐望:「你所谓的谜题是什么?」

「就是要移动能量体是多么的不可能,而又是多么的容易做到。你想要像在日常世界般地移动能量体,我们都花了许多时间与努力来学习走路,因此我们认为我们的做梦身体也应该走路。这是毫无道理的,这只是因为我们首先想到的就是走路。」

我被这解答的简易所惊讶,我立刻知道唐望是对的。我再次被拘泥于字面上的解释,他曾告诉我在抵达做梦的第三关时要四处行动。对我而言,四处行动就表示要走路,我告诉他我明白他的看法了。

「这不是我的看法,」他简单地说,「这是一个巫士的看法。巫士说在第三关时整个能量体都能像能量般运动快速而直接,你的能量体完全明白该如何行动,它能像在无机生物世界般行动。」

「而这带我们到另外一个话题,」唐望以凝重的口气说,「为什么你的无机生物朋友没有帮助你?」

「为什么你把它们称为我的朋友?」

「它们就像那种典型的朋友,对我们既不关心友善,但也不恶劣。这种朋友只是在等待我们转过身不注意时,刺我们背后一刀。」

我完全了解他的意思,百分之百同意他。

「我为什么会想到那世界?是不是一种自毁倾向?」我问他,只是找话说。

「你没有任何自毁倾向,」他说,「你只是完全无法相信你濒临死亡。因为你没有肉体上的痛苦,所以你不能说服自己正处于致命的危险中。」

他的论点非常合理,只是我相信自从我与无机生物交手之后,便有一种深沉未知的恐惧在控制我的生命。唐望沉默地听着我描述我的处境,我无法否认或解释我想回无机生物世界的冲动,我只是知道它的存在。

「我有一种疯狂的倾向,」我说,「我的作法一点道理也没有。」

「当然有道理,无机生物仍然想把你拉进去,你像一条鱼被钩在线的那一端。」他说, 「它们随时向你丢出一些无价值的诱饵使你保持兴趣,使你的梦每四天规律地发生一次是一个无价值的诱饵,但它们没有教你如何移动能量体。」

「你认为它们为什么不教呢?」

「因为当你的能量体学会自己行动时,你就完全脱离它们的掌握。要我相信你已经自由是言之过早,你很自由,但没有完全自由,它们仍然在追求你的意识。」

我的背脊感到一阵寒冷,他碰到了我的痛处。「告诉我如何做,唐望,我会照做。」我说。 「行动完美无缺,我已经告诉你十几次了。行动完美无缺是意味以你的生命来担保你的决定,然后尽最大努力来实现那些决定,当你没有决定时,你只是用生命当赌注,狼狈地玩轮盘游戏罢了。

唐望结束了我们的谈话,催我去沉思他所说的。

在第一次有机会时,我便把唐望对于移动能量体的建议实地应用。当我发现自己看着自己的身体睡觉时,我没有试着走近,我只是意愿着自己往床靠近,在一刹那间,我几乎碰到我的身体。我看见我的脸,事实上,我可以看见皮肤上的一个个毛孔,我不能说我喜欢我所看到的,我自己身体的景象实在是过于详细而没有任何美感可言。然后某种像风的东西进入了房间,彻底混乱了一切事物,影像也消失了。

在接下来的梦中,我完全证实了能量体唯一行动的方式是飘浮或滑翔。我与唐望讨论这一点,他似乎对我所做的感到不寻常的满意,这当然使我惊讶,我已经习惯了他冷淡对待我的一切做梦练习。

「你的能量体已经习惯于被其他东西所带动。」他说,「无机生物一直在带领你的能量体行动,直到现在,你从未以自己的意志移动过你的能量体。你现在移动能量体的方式似乎没什么大不了,但我可以告诉你,我曾经认真地考虑过要终止你的练习。有一阵子,我以为你永远无法学会如何靠自己来移动。」

「你会考虑要终止我的做梦练习,是不是因为我太迟钝了?」

「你不迟钝,巫士会花上一辈子时间学习移动能量体。我会想终止你的做梦练习是因为我

没有多余时间了,还有其他比做梦更要紧的课题可以让你使用你的能量。」

「现在我已经学会如何移动我的能量体,接下来我该做什么?」

「继续移动,能量体的移动将为你打开新领域,充满惊人冒险的领域。」

他再次催我想出一个方法来判断我的梦的真实性,这次这个要求不像第一次那样奇怪了。 「你知道的,被斥候带走是做梦第二关的真正任务。」他解释,「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但不比锻炼与移动能量体更重要。因此你必须以自己的方式确定你是真的看见自己睡觉,或你只是梦到看见自己睡觉,你的新冒险将决定于你是否真正看见自己睡觉。」

经过了认真的思索之后,我相信我想出了可行的计划。那件破T恤给了我判断参考的灵感,我的假设是,如果我真的看见自己睡觉,我也会看见我是否穿着入睡时的睡衣。于是我决定每四天便剧烈改变我的睡衣,我很有信心能毫不困难地在梦中回忆起我的睡衣,我从做梦练习中得到的控制使我认为我能够在梦中记得这类的事情。

我尽最大的努力来做到这个判断标准,但结果不如我所期待的。我缺乏必要的做梦注意力控制,无法回忆起我的睡衣细节。但有某种其他事物在作用着,我总是能够知道我的梦是不是平常的梦,不是平常的梦的明显特徵便是我清醒地注视着自己睡觉的身体。

在这些梦中值得注意的是我的房间从来就不像是日常世界一样,而是变成一个巨大空洞的走廊。我的床在遥远的一端,我需要飞翔一段颇长的距离才能到达我的身体躺着的床上。

当我抵达时,一种似风的力量会使我飘浮在床上方,像只蜂鸟般,房间有时会逐渐消失,只剩下我的身体和床。有时候我会经历到一种意志力的完全丧失,我的做梦注意力便会不听使唤。它或者会完全专注于房间中第一个出现的事物,或无法决定该何去何从,在这种时候,我会感觉自己无助地从一件事物飘浮到另一件事物上。

有一次梦的使者的声音向我解释,这种不平常的梦中的所有元素都是不同于正常世界的能量结构,例如墙壁是液状的,它鼓励我去进入其中。

我想都没有想,便一头栽入墙中,像是跳进一个湖中,我没有感觉墙像水,我也不觉得像是跳入水中。我的感觉像是我跳了,而在视觉上有进入液体中的影像,我好像头下脚上地进入了某种像水一样具包容性的物质中,于是我便一直向下坠落。

这种向下坠落的感觉非常真实,我开始怀疑我这样掉落了多久、多深。从我的观点来看,像是永恒之久。我看见云状及岩石状的物质悬浮在液态中,还有一些类似水晶般发亮的几何物体,一些极深色彩的泡泡,还有一些极明亮的区域及极黑暗的区域。每件事物都从我眼前掠过,有的快、有的慢,我以为我看见的是太空。当我产生这个念头的一刹那,我的速度便急剧增加,一切都变得模糊,突然间,我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的鼻子顶着墙壁。

某种隐藏的恐惧使我去请教唐望,他仔细倾听我说的每一个字。

「这时候你必须采取一些极端的手段。」他说,「梦的使者毫无理由干扰你的做梦练习,而你在任何情况下,也不应该容许它这么做。」

「我要如何阻止它呢?」

「采取一种简单但又困难的手段。下次进入做梦时,高声表示你不希望再有梦的使者了。」 「那是不是表示,我就永远不会再听到它了?」 「不错,你便会永远摆脱了它。」 「但永远摆脱它是个好主意吗?」 「在这个时候,当然是的。」

唐望这番话使我陷入两难中,我并不想要结束我与梦的使者的关系,但同时我想要遵守唐望的建议,他注意到我的犹疑。

「我知道这是件困难的事。」他说,「但如果你不这么做,无机生物便永远抓着你不放。如果你想避免这种情况,就照我的话做,而且现在就做。」

在我下一次的做梦练习中,我正准备要表示我的意愿时,梦的使者打断了我,它说,「如果你不表示你的请求,我向你保证绝不再干扰你的做梦练习,同时只有在你直接问我时才说话。」

我立刻接受了它的提议,觉得这真是个好交易。我甚至对这种结局感到松了口气,但是我仍然怕唐望会失望。

「这是个好手段。」他笑着表示,「你是很认真准备要说出你的意愿,这种认真便足够了。基本上,你不需要完全除去梦的使者,你所要的是把它逼到角落中,使它提出一个对你方便的妥协,我相信梦的使者不会再干扰你了。」

他说的没错,我继续做梦练习,没有梦的使者的干扰。令人惊奇的结果是我梦中的房间开始变成像是日常世界的房间,只有一点不同,梦中的房间是歪曲倾斜的,像是一幅巨大的立体派油画。墙壁、天花板与地板都是由锐角或钝角所构成,而不是正常的直角。这种歪斜及扭曲是用来强调某些很唐突的表面,但却是真实存在的细节,例如,在地板上的磨痕,墙壁粉刷上的一块褪色,天花板上的一处蜘蛛网,或门边的一块脏手印。

在这些梦中,我无可避免地迷失在这些扭曲细节所变成的液状宇宙中。在我的做梦练习中,我的房间的细节是如此丰富,其吸引力是如此强烈,我通常立刻就被吸了进去。

于是我一有空,便跑去找唐望请教这种现象。「我无法克服我的房间。」在我告诉他一切有关情形后,我这么说。

「你为什么会想要克服它呢?」他微笑道。 「我觉得我必须要移动离开房间。」

「但你已经离开了那房间,也许你该问你自己是否又拘泥于字面解释。在这里,你认为移动是什么意思?」

我告诉他我一直念念不忘那个从房间走到街上的梦,我觉得必须要再做一次。

「但你所做的比那个还伟大,」他道,「你进入了不可想像的境界,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我试着向他解释我感觉一种身体上的冲动想要摆脱细节的纠缠,最使我不高兴的是我无法自己收回我的注意力,拥有最起码的意志控制是我的最低要求。

一阵很长的沉默,我等着听他说明细节的陷阱,毕竟他曾经警告过我有关的危险。「你做得不错,」最后他说,「做梦者花很长时间使他们的能量体完美,你的能量体的完美程度正是问题所在。」

唐望解释说我的能量体会被迫去注意细节,并被细节所困,是因为它经验不足,不够完整。他说巫士会花一辈子时间来巩固能量体,让它吸收一切能被吸收的。

「在能量体完整成熟之前,它是很自我沉溺的,」唐望继续说,「它无法不沉溺于被一切事物所吸引。但如果考虑到这一点,你不需要反抗能量体,反而可以助它一臂之力。」

「我该如何做?」

「引导它的行为,也就是说,你要潜猎它。」

他解释说一切与能量体有关的事都决定于集合点的适当位置上,而做梦只不过是用来移动位置的手段。因此潜猎是使集合点停留在最适当位置的方法。在这里,这个最适当的位置能让能量体巩固而且最后能现身。

唐望说当能量体可以自行移动时,巫士便知道集合点已抵达最完美的位置。下一步便是去潜猎它。也就是说,使它固定在那位置,让能量体完整。他说这个过程非常简单,只需要意愿去潜猎它。

之后又是一阵沉默,我们双方都是一脸期待的表情。我期待他再说下去,他期待我表示了解他的话,而我没有。

「让你的能量体意愿抵达到最适当的做梦位置,」他解释,「然后让你的能量体意愿停留在那位置,意愿你将潜猎。」

他停顿,用眼示意我思考他的话。「意愿是秘诀所在,但你已经知道。」他说,「巫士用意愿来移动集合点,同样的,用意愿来固定它。而意愿没有技巧可言,对意愿只有熟能生巧。」

这时候我对自己做为巫士产生狂妄的信心,我绝对自信我会找到正确的门路使集合点定着在理想的位置上。在过去我曾经瞎打误撞地完成许多任务,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唐望他自己都曾经对我的能力或我的运气感到赞叹,我相信这次也不例外。结果我大错特错,不管我如何尝试,如何耐心等待,我都无法使我的集合点定着在任何位置上,更别谈理想的位置上。

经过数月认真却不成功的努力后,我放弃了。「我真的相信我能做到,」我对唐望说,在

我踏入他的家门时,「我怕我是太自大了。」

「不见得,」他微笑着说,「你只是又被困在你惯常的字面解释上。你想要找到理想的位置,就像你要找到你遗失的汽车钥匙,然后你想要固定你的集合点,就像你要系鞋带。所谓理想位置与集合点的定着都只是隐喻,与字面上的意义毫无关系。」

然后他要我告诉他最近的做梦练习。我先提到的是被细节所吸引的冲动已大为降低,我说这也许是因为我在梦中不断地、强制地移动,使我无法投入细节之中。这种阻力使我有机会观察被细节所吸引的过程,我发现无生命的物体实际上具有一种使人固定的力量,一道细微的光线使我无法动弹。例如,有许多次墙上的斑点或地板上的线条会发出一道吸引住我的光线,当我的做梦注意力集中到那道光时,整个梦便会变成那个细节,我会看见那细节扩大成整个宇宙,直到我醒来。然后我会发现自己的鼻子顶在墙上,或地板上。我自己的观察告诉我:第一,那细节是真实的;其次,我似乎是在睡觉时进行这些观察。

唐望微笑着说:「会有这一切现象,是因为你的能量体在开始自行移动时便已完成了锻炼。我没有告诉你,但我有暗示过,我想知道你是否能自己发现。当然,你做到了。」

我一点也不明白他的意思,唐望像往常一样用眼角瞄着我,以他的锐利注视从头到脚审视我。

「我到底发现了什么?」我被迫问道。

「你发现你的能量体己经完整了。」他回答。 「我一点也没有这种发现,我保证。」

「你有。这发生一段时间了,当你无法找到一个参考标准来判断你的梦的真实时,有某种东西帮助你知道你是否在做平常的梦,这某种东西便是你的能量体。现在你因为无法找到理想位置来固定集合点而感到绝望,我说你已经找到了,最好的证据是藉着四处移动,你的能量体消除了它对细节的执迷。」

我一头雾水,连一些琐碎的问题都问不出来。

「接下来的可以说是巫士的宝贝。」唐望接着说,「你要开始练习在梦中看见能量。你已经完成了做梦第三关的练习,也就是自己移动能量体,现在你将要尝试真正的任务:用你的能量体来看见能量。」

「你以前看见过能量,」他继续说,「事实上有不少次,但那都只是歪打正着,现在你要刻意地做到。」

「做梦者有一套方法,」他说,「如果他的能量体己经完整,当他注视任何日常世界的事物时,他会看见能量。所以如果在梦中他看见了事物的能量,他便知道他面对的是真实的世界,不管那世界在他的做梦注意力眼中是多么扭曲。如果他不能看见事物的能量,他便只是在一个普通的梦中,而不是真实的世界。」

「什么是真实的世界?」

「一个能产生能量的世界,与投射幻影的世界相反。后者没有真正的能量,就像大部分的梦,没有任何能量的效果。」

这时唐望给我另一个做梦的定义:一种做梦者用来隔离梦境,寻找具有能量元素的过程。他一定是注意到我的困惑,笑着给我另一个更让我头昏的定义:做梦是试图寻找出集合点的适当位置,使我们能在似梦的状态下知觉到产生能量的事物。

他解释说能量体也能够知觉到其他世界的不同能量,就像在无机生物领域中的事物被能量体知觉为滋滋作响的能量。他又说在我们的世界中没有东西会滋滋作响,这里的能量都是波动。

「从现在开始,」他说,「你的做梦课题将是去判断你的做梦注意力所集中的事物,是能产生能量的,还是幻影的投射,或是陌生的能量。」

唐望承认他曾希望我自己发现用看见能量做为判断梦境真实性的参考标准,他取笑我每四天换睡衣的无用方法。他说在我的手中已掌握有一切所需的资料来归纳出梦的第三关的真正任务,但我的诠释系统迫使我寻找复杂的解答,而忽略了巫术精神的单纯与直接。

9 新境界的探险

唐望告诉我要在梦中看见,我不仅要意愿看见,同时还要高声表达我的意愿。为了某些他

拒绝解释的理由,他坚持我要大声表达。他透露还有其他方法可以得到相同效果,但他认为说出意愿是最简单与直接的方式。

我第一次说出我要看见的意愿时,我梦见在一个教堂中,有许多东西在那里,我无法决定要看哪一件。在角落处一个巨大显眼的花瓶替我做了决定,我凝视它,说出我要看见的意愿,那瓶子的影像维持了一下子,然后就变成了别的东西。

在那个梦中我尽可能地注视各种东西,当我说出看见的意愿后,所有我选择注视的事物不是消失,就是变成了别的东西。这发生在我所有的做梦练习中,我会用尽做梦注意力,然后充满挫折地醒来,几乎感到生气。

一连数月,我在梦中注视了上百件的事物,并都表示看见的意愿,但什么都没有发生。我等得不耐烦,终于必须去问唐望。

「你必须要有耐心,你在学习做惊人的事情。」他表示,「你学习在梦中意愿看见,有一天你将不需要说出你的意愿,只需要默默地在心中意愿。」

「我想我不明白我在做什么。」我说,「当我叫出看见的意愿时,什么都没发生,这代表什么意思?」

「这表示你的梦到目前为止都只是平常的梦,只是幻影的投射,只在你的做梦注意力下才有生命。」

他想知道我所注视的事物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我说它们不是消失,就是改变形状,或者甚至变成漩涡,造成梦境的改变。

「我的所有日常做梦练习都是如此,」我说,「唯一的差别是我现在练习的是在梦中大喊大叫。」

我的话使唐望捧腹大笑,我看不出来好笑在哪里。

「有一天你会欣赏这一切的幽默。」他回答我沉默的,「在这同时,不要放弃或畏缩,继续尝试,迟早你会找对门路的。」

像往常一样,他是对的。两个月后,我做了一个非常不寻常的梦,是由一个无机生物世界的斥候拉开序幕。斥候及梦的使者都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我的梦中,我对于它们的消失并不怀念或奇怪,没有它们,我感到非常自在,甚至忘记问唐望关于它们的失踪。

在那个梦中,那斥候先是一个巨大的黄水晶,我发现卡在一个抽屉的里面,当我叫出要看见的意愿时,那水晶变成一个滋滋作响的能量泡泡。我怕我会被迫跟随那个斥候,于是我转移注视到一个有热带鱼的水族箱上。当我发出看见的意愿时,吃惊地看到水族箱发出一种不很亮的绿色光芒,然后变成一张很大的超现实油画,内容是一个珠光宝气的贵妇。当我说出看见的意愿后,那油画发出同样的光芒。

当我注视着那光芒时,整个梦都变了。我发现自己走在一条仿佛熟悉的街道上,也许在亚历桑那州的土桑市,我注视着一个店面橱窗中的妇女衣饰,高声叫出看见的意愿,一个很明显的黑色假模特儿立刻开始发出光芒。接着我注视一个来整理橱窗的女销售员,她也看着我,当我说出意愿后,我看见她发出光芒。这景象实在惊人,我怕我会被她的光华小的细节所吸引,但我尚未完全把注意力集中到她身上时,她便走回店中。我当然想要跟随她进入,但我的做梦注意力这时被一个移动的光芒所吸引,它充满敌意地朝我冲来,我感到一股憎恨与厌恶,我跳了开来,那光芒停止冲刺。一阵黑色笼罩了我,于是我醒了过来。

这些影像是如此清晰,我很肯定我看见了能量,而这个梦是唐望所谓的产生能量的似梦状态。梦能发生在我们共同交感的日常世界中,这个观念使我着迷,正如无机生物世界让我着迷一样。

「这一次,你不仅看见了能量,同时也跨过一条危险的界线。」听了我的报告后,唐望说。 他强调这第三关的练习是使能量体能自行移动。在我最后的练习中,我很不聪明地做过了头,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中。

「你的能量体不仅移动,」他说,「它去旅行了。这类的旅行在目前是超过你的能力所及,于是你受到了攻击。」

「你觉得是什么攻击了我?」

「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宇宙,那可能是任何一样东西。」 「你认为它为什么要攻击我?」

「与无机生物攻击你的理由相同,因为你使自己唾手可得。」 「就这么简单吗?」

「当然,就像你如果看到一只奇怪的蜘蛛爬上你的写字台,你会因为恐惧而压碎它,而不会去欣赏它或观察它。」

我哑口无言,思索着适当的问题。我想问他我的梦发生在什么地方,或在那梦中我到了什么世界,但这些问题都毫无道理,我自己都知道。唐望很了解我的处境。

「你想要知道你的做梦注意力是集中在什么地方,是不是?」他微笑地问。

这正是我想问的问题,我想在那个梦中我一定是看见了真实的事物,就像我在梦中看到地板、墙壁或门上的细节,后来发现都是真实存在的。

唐望说在这样的特别梦境中,我们的做梦注意力集中在日常世界中,从某件真实的事物很快地跳到另一个上,这种移动之所以可能,是因为集合点在适当的做梦位置上。从那位置,集合点可以使做梦注意力变得非常流畅,能在一眨眼之间移动不可思议的距离,因此产生出极快速与流动的知觉,像是普通的梦。

唐望解释说在我的梦中我看见了一个真实的鱼缸,然后我的做梦注意力移动到别处去看见一幅真实的超现实油画,除了我同时看见了能量之外,整个效果很接近一个普通的梦,事物会变来变去。

「我知道这很令人困惑,」他显然觉察到我的困扰,「这与我们的心智有关,在梦中看见能量比任何事都要难以想像。」

我说我以前也在梦中看见过能量,但从来没有像这次这样。

「现在你的能量体已经完整,开始作用,」他说,「因此你在梦中看见能量是意味着你透过梦来知觉一个真实的世界。你所经历的旅行也是真实的,那个能产生能量的物体几乎结束了你的生命。」

「有这么严重吗?」

「我跟你打赌!那个攻击你的生物是纯粹的知觉,极为致命。你看见它的能量,我确定你已经明白除非我们在梦中看见,否则我们无法分辨什么是产生能量的物体,什么是幻影的投射。所以,即使你与无机生物战斗过,也看见了斥候及隧道生物,你的能量体并不确定它们是否是真实的,也就是能产生能量的。你只有百分之九十九确定,而不是百分之百。」

唐望坚持继续谈论这个梦,而为了某种无法解释的理由,我很不情愿面对这个主题。他所说的使我产生一种感觉,我发现自己试图掌握住一种很深沉而奇怪的恐惧,一种黑暗而纠缠于体内的啃噬。

「你的确进入了洋葱皮的另一层。」唐望发现我完全没有注意听他在说什么。 「这另一层洋葱皮是什么?」

「世界像个洋葱,有许多层皮,我们所知的只是其中的一层。有时候我们会跨过界线进入另一层皮,另一个世界,很像我们这一个,但不一样。你单独一人进入了这样的世界。」

「这种旅程有可能吗?」

「这是个无意义的问题,因为没有人能回答。在巫士的观点中,宇宙是有许多层的,而能量体可以跨过这些层次。你知不知道古代的巫士今天在什么地方?在其他的层次中,洋葱的另一层皮中。」

「对我而言,在梦中进行真实的旅行,是很难了解或接受的观念。」

「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谈烂了。我已经相信你了解能量体的旅行是完全决定于集合点的位置。」

「你告诉过我这个,我也一再地思索,但要说这旅行是集合点的位置对我仍像对牛弹琴。」 「你的问题是你的消极嘲弄态度。我以前也像你,消极嘲弄使我们无法剧烈改变我们对世界的了解,同时也使我们总是自以为是。」

我完全了解他的意思,但我提醒他我一直在抗拒变成这样。

「我建议你去做一件毫无道理的事,也许能改变情势。」他说,「不停地对自己重复说,巫术的关键就是集合点的奥秘。如果你对自己重复得够久,某种看不见的力量会来接管,造成适当的改变。」

唐望没有让我觉得他在开玩笑,我知道他是认真的。使我困扰的是他坚持我不停地对自己重复那句话,我觉得那实在很愚蠢。

「戒掉你的嘲讽态度,」他打断我,「老老实实地去重复这句话。」

「集合点的奥秘就是巫术的一切。」他没有看我地说,「或者这么说,巫术的一切都决定于对集合点的控制。你知道这一切,但你必须去重复它。」

当我听到他这番话时,我突然觉得好像要焦虑至死。一种无法想像的悲哀充塞我的胸膛,使我因痛苦而呻吟,我的胃及横膈膜似乎被推入我的胸膛,这种推压强烈的使我改变了意识状态,我回到了日常的状态,我们所谈的一切都变成模糊,似曾发生的感觉。这是我单调的日常知觉仅能记得的。

下一次唐望和我谈论做梦时,我们讨论了为何我一连数月都无法进行做梦练习的原因。唐望警告我说他必须采用迂回的方式来说明我的情况。首先,他指出古代人与现代人在思想和行为上有极大的差别。然后他指出,古代人对于知觉及意识有着非常实际的看法,那是根生于他们对宇宙及周遭的观察;相反的,现代人对于知觉及意识的看法则非常荒唐不切实,因为那些看法是他们从社会规范中得来的。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问。

「因为你是一个接触古代人观念的现代人。」他回答,「而那些观念与看法对你都是陌生的,现在正是需要清醒与沉着的时刻。我正试着为你建造一座坚固的桥梁,让你能横跨古代人与现代人的看法之间。」

他说在所有古代人对于超越经验的观念中,唯一流传到今日而为我所熟悉的,是所谓的把灵魂出卖给魔鬼以换取长生不死的故事。他承认那听起来正是古代巫士与无机生物之间的关系,他提醒我梦的使者如何试着说服我留在它的领域中,提供我永久保持自觉的可能。

「你知道的,屈服于无机生物的诱惑并不是故事,而是真实的。」唐望继续说,「但你并不完全了解这种真实的含意。做梦同样是真实的,做梦是一种产生能量的状态,你听见我的话,当然也了解我的意思,但你的意识尚未完全掌握这种了解的真正含意。」

唐望说我的理性知道这种了解的重要性。在我们上次谈话时,我的理性强迫我的意识状态改变,在我尚未能真正了解我的梦之前,我便回到了正常的意识状态。我的理性甚至暂停了我的做梦练习以更进一步自我保护。

「我向你保证,我完全了解什么是产生能量的状态。」我说。

「我向你保证你不了解。」他反驳,「如果你了解,你会更小心与刻意地衡量你的梦,但你相信你只是在做梦,因此你胆大妄为。你的理性错误地告诉你,无论发生什么事,梦总是会结束,你会平安地醒来。」

他是对的,即使我在做梦练习中目击到所有这些经验,我仍旧认为这都只是梦罢了。 「我告诉你古代人与现代人的观念,」唐望继续说,「因为你的现代人意识习惯于把不熟悉的观念当成空洞的抽象理想。如果由你来决定,你会把做梦当成抽象理想。当然,我相信你会认真的做梦,但你并不完全相信做梦的现实性。」

「我了解你所说的,但我不了解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我告诉你这些,因为你现在终于首次到达了适当的位置,可以了解做梦是一种产生能量的状态,你首次可以了解普通的梦是用来训练集合点到达这种我们称为做梦的能量产生状态。」

他警告我,由于做梦者触及并深入了充满自证性效果的世界中,他们应该永久保持一种最严格的警觉,如果缺少这种警觉,做梦者便面临极恐怖的危险。

这时候,我再次经验到胸部的压迫,正像那次我的意识状态自动改变时一样,唐望用力地摇晃我的手臂。

「要把做梦当成极为危险的事!」他命令我,「从现在就开始!不要再搞任何花样。」 他的语气如此急迫,我立刻停止了我潜意识下的反应。

「我是怎么搞的,唐望?」我问。

「怎么搞的?你现在能够快速轻松地移动你的集合点。」他说,「但这种轻松会使移动变得狂野,控制你的轻松,不要容许一丝一毫的偏差。」

我可以很容易地争辩说我根本不懂他的话,但其实我懂,我也知道我只有几秒钟时间来聚集我的能量,改变我的态度,于是我做了。

这就是那天的结束,我返回家中,有将近一年时间我忠实地每天重复唐望要我说的话。这种接近祈祷念经的作法效果惊人,我坚决地相信这种作法对我意识上的效果就像运动对于肌肉一样。我的集合点变得更加灵活,这表示在梦中看见能量成为我的练习的唯一目标,我意愿看见的技巧随着努力增加,直到我能够只是意愿看见,不用说一个字,而能得到与大喊大叫同样的效果。

唐望恭喜我的成就,我很自然地相信他是在开我玩笑。而他保证他不是,但希望我继续叫喊,至少在我不确定时这么做。对他的要求我不感到奇怪,我自己在梦中每次感到必要时,都会放开喉咙大叫一番。

我发现我们的世界的能量是如波浪般地运动,并且会发出光芒。不仅是有生命的物体,我们世界中的一切事物都有一种内在的光芒。唐望解释说我们世界的能量是由许多层的光华所构成,头一层是白色的,其次一层是黄绿色,较深的另一层是琥珀色的。

我发现所有这些颜色,或者说每当我在梦中看见事物改变形状时,都会看见这些色彩闪烁着,但是白色的光芒仍旧是看见任何产生能量物体的初次印象。

「只有三种不同的光华吗?」我问唐望。

「有无限种。」他回答,「但在刚开始时,你只要注意这三种,以后你可以随你想要地分辨出几十种色彩,只要你有能力。」

「白色的光华是目前人类集合点位置的颜色。」唐望继续说,「不妨说,这是一个现代的颜色。巫士相信现代人所做的一切都带着白色的光华;在另一个时代,人类集合点的位置使这世界的能量呈现黄绿色:而在更远古的时代,则是琥珀色。巫士能量的颜色是琥珀色,这表示他们在能量上是与远古时代的人相通的。」

「你是否认为,目前的白色光华将来会改变?」

「只要人类能够继续进化,巫士的最大任务是倡导这样的观念。为了能进化,人类必须先使意识从社会规范中自由,一旦意识自由后,意愿便会引导它走上新的进化之路。」

「你认为巫士会达成这个任务吗?」

「他们已经达成了,他们自己就是证明。要说服别人相信这种进化的价值与重要,则是另外一回事。」

另一种我发现存在于我们的世界中但不为人知的能量是斥候的能量,唐望称之为会滋滋作响的能量。在梦中有许多事物一旦被我看见后,就变成这种似乎在内部沸腾不已的能量泡泡。

「要记住,并不是所有斥候都来自于无机生物领域。」唐望说,「到现在为止你所遇到的斥候都是来自于那领域,除了蓝色的斥候之外。但这是因为无机生物在伺候你,它们安排一切。现在你已经自主了,你将会碰到不是来自无机生物领域,而是更遥远知觉层次的斥候。」

「斥候能自觉存在吗?」我问。 「当然能够。」他回答。

「那么它们为何不在我们清醒时与我们接触?」

「它们有,但很不幸的是我们的意识过于忙碌,没时间去留意。然而在睡梦中,往来的通路便会打开,我们做梦,在梦中我们进行接触。」

「有没有方法判别来自无机生物世界之外的斥候?」

「它们滋滋作响得越厉害,其来处越为遥远。这听起来很简单,但你必须让你的能量体来告诉你什么是什么。当你碰到陌生的能量时,它会做出很正确的判断。」

他又一次说得没错,没有什么麻烦的,我的能量体辨别出两种基本类型的能量。第一种是来自无机生物领域的斥候,它们的能量只是轻微地滋滋作响,虽然没有真正的声音,但有很明显的沸腾现象,像是水快要煮开时一样。

第二种类型的斥候给我的感觉是更有力量,这些斥候似乎就快要烧起来似的,它们的内部颤动着,仿佛充满了高压的瓦斯。

我与陌生能量的接触总是快速而短暂,因为我非常遵守唐望的建议。他说:「除非你确实知道你希望从斥候身上得到什么,你必须要满足于只是短短的一瞥。任何超过一瞥的举动都是危险又愚蠢的,像抚摸一条响尾蛇。」

「为什么会危险呢?」

「斥候总是非常大胆而富侵略性的,」他说,「他们必须要如此才能生存于它们的探险中。把做梦注意力放在它们身上等于是招惹它们来注意我们,一旦它们把注意力集中到我们身上,我们就被迫要跟随它们,而当然这是很危险的。我们可能会跑到超过我们能量可能性的世界中。」

唐望解释说除了我认出的这两种斥候之外还有更多种的斥候,但在我目前的能量阶段只能注意到三种。他说头两种最容易辨认,它们在我们梦中的伪装是如此的怪异,会马上吸引我们的做梦注意力。他说第三种斥候是最危险的,最具侵略性及力量,而且躲藏在微妙的伪装之下。

「这第三种的斥候是做梦者能碰到的最奇怪的事物之一,也是你目前将要碰到的。」唐望继续道,「到现在为止,你只找到头两种类型,那是因为你还没有找到正确的方向。」

「什么是正确的方向?」

「你又再度跌入了字面上的陷阱了,这次是『事物』这个词,你把它解释为东西、物体。好吧,最凶恶的斥候在我们梦中是躲藏在人类之后,我在梦中曾经碰到最大的震撼,当我在梦中看到我母亲时,我发出看见的意愿,她竟然变成了一团愤怒恐怖而又沸腾的能量泡泡。」

唐望停顿片刻,让他的话能发生作用。我想到斥候会假借我母亲的形象出现在梦中而感到困扰,但又觉得很愚蠢。

「它们总是在梦中以父母或好友的形象出现,这种作法十分令人懊恼。」他说,「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当我们梦见他们时总是会觉得不安。」他的微笑让我觉得他在享受我的困扰,「做梦者有一个准则可循,每当他们在梦中被他们的父母或朋友骚扰时,就可以假设第三类斥候在场,最好是避开这样的梦境,它们只是毒药。」

「蓝色斥候与其他斥候关系何在?」我问。

「蓝色斥候不滋滋作响,」他回答,「它很像我们的能量,以波动形式存在,但它是蓝色的,而不是白色。蓝色能量并不自然存在于我们的世界中,这就要提到我们从未说过的事项,你所看见的斥候有什么颜色?」

直到此刻,我从未想过这个,我告诉唐望我所看见的斥候不是粉红色,就是淡红色,他说那致命的第三类斥候是鲜明的橘红色。

我自己发现第三类斥候实在是很恐怖,每次我发现它们时,它们总是躲藏在我父母的形象之后,尤其是我母亲的。看见这类斥候总是让我想起那第一次在梦中看见时攻击我的能量泡泡,每次我发现它们时,那陌生的能量似乎都要向我冲来。我的能量体时常在我尚未看见前就产生恐惧的反应。

在我们下一次讨论做梦时,我向唐望质疑为何无机生物完全不再出现在我的做梦练习中,「它们为何不再出现呢?」我问。

「它们只有在开始阶段时才会出现,」他解释,「当它们的斥候带我们进入它们的世界后,无机生物就没有必要再做投射了。如果我们想看见无机生物,斥候会带我们去,因为没有人,绝对没有人,能够自己进入无机生物世界中。」

「为什么呢?」

「它们的世界是封闭的,未经过它们的容许,没有人能进入或离开无机生物的世界。当你进入后,你唯一能自己做的事是表示要留下的意愿,大声的说出来表示造成一种无法逆转的能量波动。在古代,言语具有无可置疑的力量,现在不是如此,但在无机生物的领域中,言语仍保有这种力量。」

唐望笑着说他实在没资格再说无机生物的世界,因为我知道的要比他以及他所有同伴加起来的都要多。

「关于那个世界,我们还有最后一件事没有讨论。」他说,然后停顿了许久,似乎在找适

当的字语,「从最后的分析来看,」他说,「我对古代巫士行为的反感是纯粹个人的看法。身为nagual,我厌恶他们的作为,他们懦弱地躲在无机生物世界中。他们的理由是,在一个残忍无情、弱肉强食的宇宙中,那个领域是唯一可能的庇护所。」

「他们为什么会如此相信?」我问。

「因为那是真的。」他说,「由于无机生物不能说谎,梦的使者所说的推销词都是真实的,那个世界能保护我们并使我们的意识延长到几乎无止尽。」

「梦的使者的话也许是真的,但我一点兴趣也没有。」我说。 「你是说你愿意选择一条残忍无情的路?」他的语气有一丝惊奇。

我向唐望保证,就算无机生物世界有无穷好处,我也不想要,我的话似乎使他非常高兴。 「那么你现在已经准备好接受关于那个世界最为恐怖的事了。」他说,想要挤出一丝笑容,但没有成功。

唐望搜索着我的目光,我想他是在寻找认同或担忧,他沉默了一会儿。

「巫士移动集合点所需的能量是来自于无机生物的领域。」他说,仿佛极想赶快摆脱这件事。

我的心跳几乎停止,我感到一阵晕眩。好不容易才站稳脚步。

「这是事实,」唐望继续说,「也是古代巫士留传下来的教训。它们直到今天都仍旧控制着我们,这就是为什么我不喜欢它们的原因。我厌恶只依赖一种资源,我拒绝这么做,而我曾试着使你也不这么做,但没有成功。因为某种东西吸引你进入那世界,像磁铁一样。」

我对这番话的了解超过我的期待,进入那个世界对我而言像是一种黑暗能量的补充。在唐望这番话之前,我就早有这种想法。

「我们该怎么做呢?」我问。

「我们无法与它们接近,」他回答,「但又无法摆脱它们。我的作法是使用它们的能量,但不接受它们的影响,这是所谓最终极的潜猎。其作法是维持住坚定不移的自由意愿,虽然巫士并不知道真正的自由是什么。」

「你能不能解释为何巫士必须使用无机生物世界的能量?」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可用的能量,为了能像巫士般移动集合点,需要极多的能量。」 我提醒他自己说过的,为了能做梦,必须要重新分派使用能量。

「不错,」他回答,「为了能开始做梦,巫士需要重新界定他们的重点,节省他们的能量,但这种界定只是用来开始做梦。要进入其他领域,看见能量,锻炼能量体等等,则是另外一回事。要做到这些,巫士需要大量陌生而黑暗的能量。」

「但是他们如何从无机生物世界中取得这些能量?」

「他们只需要进入那个世界中,我们这一系列的巫士都必须这么做,但是我们没有一个像你一样去做那么多蠢事。但这是因为我们没有一个人有你这种怪癖。」

唐望叫我回家去思索他所透露的事实。我有无数的问题,但他不愿意听。 「所有的问题,你自己都可以回答。」他挥手向我告别。

10 潜猎者的被潜猎

回到家后,我很快明白我不可能自己回答任何问题,事实上,我连问题是什么都想不出来。也许那是因为我的第二注意力的界线正开始崩溃。就在这时候我开始在日常生活中遇见佛琳达,吉儿与卡萝·提格,我根本不认识她们,但又深深地了解她们,愿意为她们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这种矛盾对我极为无益。几年前我曾以同样方式遇见塔夏莎·阿贝拉,我才开始习惯这种极熟识,但又不知为什么的古怪感觉。现在又加上了两个这种朋友,结果我不胜负荷,积劳成疾,我不得不去求助于唐望,我来到墨西哥南部他与他同伴住的地方。

唐望与他的同伴巫士们听到我的陈述后都哄然大笑,唐望解释说他们笑的并不是我而是他们自己。我这种认知上的问题当初在他们的第二注意力开始崩溃时也曾经发生过,唐望说他们像我一样的无心理准备。

「每个巫士都经历过同样的折磨。」唐望继续说,「意识是巫士及所有人类无止尽的探险领域,为了能加强意识,我们应冒一切危险,用尽一切可能手段,但是要记住,只有稳固的心

智才能做到意识的增强。」

唐望强调他的时候已近尾声,我必须善用我的力量,在他离去之前涵盖一切我能涵盖到的范畴。这样的谈话在以前总是会使我陷入极深的沮丧,但当他离去的日子渐近时,我渐能够接受这个事实,我不再觉得沮丧,但仍会惊慌。

之后我们什么也没说。第二天,在他的请求下,我载唐望到墨西哥市,我们在中午到达,直接到帕西欧·阿拉玛达区的德帕多宾馆,这是他通常在墨西哥市住宿的地方。唐望与一个律师在那天下午四点有约,由于我们有多余的时间,便去市中心有名的塔卡巴饭店吃午饭,那里以真正的美食著称。

唐望并不饿,他只点了两个点心,而我则享受饕餮大餐,他取笑我的模样,对我的胃口沉默地表示不赞同。

「我准备要为你设计一连串的行动。」当我们结束午餐后,他断然地说,「这是梦的第三关的最后任务,潜猎者的被潜猎,一项最为神秘的手段。要潜猎潜猎者意味着刻意地从无机生物领域中吸取能量来实行一项巫术的任务。」

「什么巫术任务?」

「一趟旅行,一趟用意识来做为媒介的旅行。」他解释道,「在日常世界中,水是我们用来旅行的一个媒介,想像意识也可以当成同样的媒介。透过意识,斥候由宇宙的角落前来会晤我们,同样道理,巫士也透过意识前往到宇宙的边缘。」

唐望举出许多应用观念,他使我明白在他的教导中,不需要任何唆引便抓住我完全的兴趣正是其中一项应用。

「把意识当成实质的媒介是一项性的观念。」我敬畏地说。

「我没有说它是实质的媒介,」他更正我,「它是能量的媒介,你必须能如此区分。对于能看见的巫士,意识是一道光芒,他们能把能量体附着在那光芒,搭它的便车。」

「实质的与能量的媒介有何差别?」我问。

「差别在实质的媒介是我们诠释系统中的一部分,而能量的媒介则不是。能量的媒介,像意识,存在于我们的宇宙中,但是我们平常人只知觉到实质的媒介,因为我们被教导这么做。巫士知觉能量的媒介也是同样的理由,他们被教导这么做。」

唐望解释说把意识当成我们环境中的一项元素来使用是巫术的精髓,在实际的应用上,巫术的目标是:首先,藉着完美遵循巫士的行径,使我们已有的能量得到释放和自由。第二,利用这股能量,藉着做梦来发展能量体。第三,利用意识做为环境中的媒介,以能量体及肉体进入其他的世界中。

「有两种进入其他世界的能量旅行,」他继续道,「一种是让意识来带引巫士的能量体到其他世界;另一种是巫士以自己的意志来决定使用意识为媒介进行旅行。你已经做到了第一种,第二种则需要极大的纪律和努力。」

很长的沉默后,唐望说在巫士的生命中,有许多需要专门纪律的课题,而用意识做为能量体媒介的课题是其中最重要与最危险的。

我无话可说,突然感觉如坐针毡,紧紧地抓住他说的每一个字。 「若靠你自己,你并没有足够的能量来完成梦的第三关任务。」他说下去,「但你与卡萝·提格一起绝对可以达到我的期望。」

他停顿着,故意用他的沉默来激我问他有什么期望,他的笑只使气氛更为不祥。

「我要你们俩打破正常世界的界限,用意识做为能量媒介进入另一个世界中。」他说, 「这种打破与进入也就是潜猎者的被潜猎,利用意识做为环境中的元素,绕过无机生物的影响,但仍然使用它们的能量。」

他不肯给我更多的说明,他说他不想影响我,他相信我事先知道越少越好。我不同意,但他向我保证,在紧急情况下,我的能量体能够照顾它自己。

我们离开餐馆去律师的办公室,唐望很快地处理了他的事务,然后我们便搭乘去机场的计程车。唐望告诉我卡萝·提格正搭了从洛杉矶前来的班机,她来墨西哥市是为了要与我一起完成最后的做梦练习。

「墨西哥峡谷是进行这类巫术极佳的地点。」他说。 「你还没有告诉我该如何进行。」我说。

他没有回答,我也没有再问。在我们等待飞机降落时,他开始说明我该采取的步骤。我必须要到卡萝在瑞吉饭店住宿的房间,就在我们的旅馆对面,卡萝和我将先达到完全的内在寂静,慢慢进入做梦的状态,然后我们将表示进入无机生物领域的意愿。

我挥嘴提醒他说,我总是先等待斥候出现才说出进入无机生物世界的意愿。

唐望笑着说:「你还没与卡萝·提格一起做梦过,你会知道那是一大享受。女巫士不需要任何帮助,她们可以随时进入那世界,对她们而言,永远有斥候在待命着。」

我不大相信女巫士能做到他所说的,我以为我自己是无机生物世界的专家。当我告诉唐望我的想法时,他反驳说我一点都不知道女巫士的能耐。

「你想我为什么需要卡萝·提格来帮助我把你的身体从那世界中拉出来?」他问,「是因为她很漂亮吗?」

「为什么,唐望?」

「因为我无法自己做到,但对她而言是轻而易举,她对那世界特别在行。」 「她算不算是特例?」

「通常女性对于那领域都有种天生的才能,而女巫士更是个中翘楚。但卡萝·提格比我知道的任何女巫士都要厉害,因为她身为女nagual,拥有超人的能量。」

我想我在唐望的话中找到严重的矛盾,他曾经告诉我无机生物对女性一点也不感兴趣,现在他说的刚好相反。

「不,我说的没有矛盾。」他对我的质疑回答,「我告诉过你无机生物不追求女性,它们只要男性,但我也告诉过你无机生物是属于阴性的,而且整个宇宙在大致上是属于阴性的,你自己下个结论吧。」

我无法下任何结论。于是唐望对我解释,在理论上,女巫士能自由出入那个世界,是因为她们的敏锐意识及女性特质。

「你有事实根据吗?」我问。

「我的团体中的女巫士从未这么做,」他承认道,「并不是因为她们不能,而是因为我劝阻她们。你的团体中的女巫士则相反,她们这样做像换裙子一样平常。」

我感到十分心虚,对于我的团体中的女巫士我一点也不清楚。唐望安慰我说我的情况不像他,就身为一个nagual而言,就算我撞破头也无法劝阻任何我的团体中的女巫士去做她们想做的事。

在回旅馆的计程车上,卡萝模仿着我们认识的朋友来取悦唐望与我。我一本正经地询问我们的任务,她道歉地说无法用同样的严肃来回答我的问题,唐望因为她模仿我的沉重语气而捧腹大笑。

卡萝在旅馆登记之后,我们三人到市区闲逛,寻找一些旧书店。吃道简单的晚餐后,我们在十点钟左右回到瑞吉饭店,我们直接走向电梯,我的恐惧使我对细节的觉察变得敏锐。旅馆的结构十分古老与庞大,大厅中的家具陈列很明显已经过时,但在我们四周仍充满着一种迷人的旧日荣耀,我很容易了解为何卡萝如此喜爱这个旅馆。

在我们走进电梯前,我的焦虑变得非常强烈,我向唐望询求最后一刻的指示,「再告诉我一次要如何进行。」我恳求道。

唐望拉我们进入大厅,坐在那些古旧的椅子上,耐心地向我们解释。当我们进入无机生物世界后,我们必须说出我们的意愿,把正常的意识转变为能量体,他建议卡萝与我一起说出意愿,虽然这并不重要。他说最重要的是,我们都要意愿把日常世界的意识完全转变成能量体。

「我们要如何做到这种意识转变呢?」我问。

「意识的转变纯粹在于表示我们的意愿以及是否有足够的能量。」他说,「卡萝知道这一切,她以前做过,她曾经以身体进入无机生物世界去拉你出来,记得吗?她的能量足以胜任,可以扭转情势。」

「扭转什么情势?我一点也不懂。」

唐望解释说扭转情势是表示把整个肉体的质量都加在能量体上。他说把意识当成进入其他世界的媒介并不是由于技巧的应用,而是意愿与足够能量的必然产物。卡萝的能量加上我的,能够使我们成为一体,把身体附着在能量体上,达成这次旅行。

「我们到底要如何做才能进入其他世界?」卡萝问。她的问题使我大吃一惊,我以为她知道情况。

「你的整个身体质量必须附着于你的能量体上。」唐望凝视着她的眼睛回答,「这项作法的困难处是能量体的锻炼,这你们两个都做到了。缺乏锻炼是这终极潜猎会失败的唯一理由,有时平常人会瞎打误撞地进入其他世界中,但这立刻被当成疯狂或幻觉。」

我愿意一直听唐望谈下去,但他推我们进入电梯,不顾我的与我的想要了解,按下到二楼卡萝房间的按钮。我内心深处困扰的并不是想要了解情况,而是我的恐惧,这项巫术比我所做过的任何事都要令我感到害怕。

唐望离去前的赠言是:「忘掉自我,你就不会恐惧。」他微笑着点点头,鼓励我思考他的话。

卡萝开始要起宝来,笑着模仿唐望给我们那些神秘指示时的口吻。她的童音使唐望的话变得十分好笑,有时候我觉得她的童音很有趣,但大部分时候我并不喜欢,幸运的是那天晚上我毫无感觉。

我们进入她的房间,坐在床边,我记得的最后一个念头是,这张床真是世纪初的古董。在我尚未来得及说出话时,我发现自己躺在另一张奇形怪状的床上,卡萝也在那里,她与我一起坐起来,我们赤裸着,各盖着一条薄毯子。

「怎么回事?」她微弱地问道。 「你醒着吗?」我愚蠢地问。

「当然我是醒的。」她不耐烦地说。 「你记得我们在什么地方吗?」我问。

一段很长的沉默,她显然是在整理她的思想,「我想我是真的,但你不是。」她终于说话, 「我知道我在什么地方,而你在装儍。」

我想的是她也在玩同样的把戏,她知道情况,而只是想试探我或扯我的后腿。唐望曾告诉我说她与我共同的恶魔是多疑与不信任,此时正是最好的证明。

「我拒绝参与任何你的鬼把戏,」她说,她的眼光充满敌意,「我在跟你说话,不管你是谁。」

她抓起一条毯子包住身体,「我要躺在这里回到我来的地方,」她决断地说,「你可以跟nagual去玩你们的游戏。」

「你要停止这些废话,」我严厉地说,「我们现在是在另一个世界中。」

她没有理会,转过身背对我,像个任性放纵的小孩。我不想浪费我的做梦注意力在无用的争论上,我开始观察我的四周,房中唯一的光亮是窗外射进的月光。这是一间小房间,但床颇高,我注意到床的结构古老,四根粗厚的床脚插入地中,床框是由长木条组成的方格构成,床垫很厚,但没有床单或枕头。墙边堆着塞满了的麻布袋,有两个叠放在床边,当为上床用的踏脚物。

当我想寻找电灯开关,发觉这张高床是靠着墙的角落,我们的头顶是墙。我睡在床外侧,卡萝在内侧,当我坐在床边时,我发现这张床也许有三尺高。

卡萝突然坐起,以很重的童音说:「这真是恶心!nagual根本没有告诉我会是这样子。」 「我也不知道。」我说,我想要跟她多谈一些,但我过于焦虑而无法做到。

「你闭嘴。」她狠狠地说,声音中充满愤怒,「你不存在,你只是个幻影。消失!消失!」 她的童音这时倒让我觉得十分可爱,分散了一些的恐惧,我抓住她的肩膀摇晃,她尖叫起来,倒不是出于痛苦,而像是出于惊讶。

「我不是幻影,」我说,「我们结合了能量,因此才能做到这次旅行。」

卡萝·提格的善于适应情况是很有名的,她立刻便接受了这次事件的真实性,开始在昏暗中寻找她的衣服。我很佩服她一点也不害怕,她开始忙碌地猜测如果她睡在那房间,她会把衣

服放在何处。

「你有没有看见任何椅子?」她问。

我隐约看见了三个像是充做桌子或椅子的麻袋,她下了床,在那里找到了我们的衣服,整齐地摺叠着,就像她一向的作法。她把我的衣服给我,那些衣服是我的没错,但不是我几分钟之前在卡萝旅馆所穿的。

「这不是我的衣服,」她喃喃道,「但又是我的没错,真奇怪!」

我们沉默地穿上衣服。我想要告诉她,我焦虑得快要发狂,我也想告诉她这次旅程是多么地快速。但在我开始穿衣服时,关于这旅行的念头变得非常模糊,我几乎无法记得在我们醒来之前是在什么地方,那旅馆的房间仿佛变成了梦的记忆。我费了极大努力想回忆,想驱散那逐渐包围住我的模糊感,最后我终于能够驱散那迷雾,但这种努力耗尽了我的能量,我喘气流汗着。

「有某种东西差点控制了我,」卡萝说,我看着她,她像我一样汗流浃背,「它也差点控制了你,你想会是什么?」

「集合点的位置。」我极肯定地说。

她不同意,「那是无机生物来讨债的,」她发抖地说,nagual告诉我说会很可怕,但我没想到会这么可怕。」

我完全同意她,我们的处境非常恐怖,但我想不出来恐怖在什么地方。卡萝与我不是生手,我们见识过许多十分恐怖的事,但在这间梦的房间中有某种东西使我从骨头里感到害怕。

「我们在做梦,对不对?」卡萝问。

我毫不迟疑地向她肯定保证,虽然我宁愿放弃一切让唐望来对我做这种保证。 「为什么我会如此恐惧呢?」她问我,仿佛我能够合理地解释。

在我未能清楚思索之前,她自己回答自己。她说使她害怕的是,她在身体的层面上觉察到当集合点被固定在一处时,知觉便成为一种完全决断的行为。她提醒我唐望曾说过日常世界对我们的控制在于我们的集合点被固定在它的习惯位置之上,这种固定使我们对世界的知觉变得决断与强迫,我们无法逃避。卡萝同时提醒我nagual还说过另一件事,如果我们想要打破这种完全决断的力量,我们只需要去驱散那迷雾,也就是说,用意愿来移动集合点。

我从未真正了解唐望的话,直到那一刻,我为了驱散那世界的迷雾,使集合点移动到另一个位置时才真正领悟。

卡萝与我不再多说话,就到窗口向外了望。我们在乡野中,月光下可看见一些低矮的建筑,由一切迹象判断,我们是在一个农场或乡村农庄中的一间储藏室中。

「你记不记得在这里上床?」卡萝问。

「我几乎记得。」我诚实地说,我告诉她我必须奋力想才能保持住旅馆的记忆来做为一个参考点。

「我也是,」她恐惧的低语,「我知道如果我们放弃了那个记忆,我们就完了。」

然后她问我想不想离开那房间,到外头探险。我不想,我的忧虑使我无法说出话来,我只能向她摇头示意。

「你这种想法真是一点也没错,」她说,「我觉得如果我们离开了这房间,就不可能再回来。」

我准备打开房门看看外面,但她阻止了我,「不要这么做,」她说,「你也许会让外界进来。」

这时候我突然觉得我们是在一个脆弱的笼子里。任何事物,像是打开房门,都可能会打破这笼子的平衡。当这个念头产生时,我们俩同时没命似地脱下我们的衣服,跳上了那张高床,只是立刻又跳了下来。

很明显的卡萝与我都同时有所了悟,她的话证实了我的想法,「任何属于这世界的事物都会使我们衰弱。只要我赤裸地站在这里,不靠近床与窗户,我就能毫无困难地记得我的过去。但如果我躺在床上,或穿这些衣服,我就完了。」

我们站在房间许久时间,靠在一起,我开始产生一个奇怪的怀疑,「我们要如何回到

我们的世界?」我问,期望她知道答案。

「我们会自动回到我们的世界,只要我们不让那雾入侵。」她极富权威地说,那正是她的注册标记。

她说得没错,卡萝与我同时在她旅馆的房间中醒来,我们显然回到了日常的世界中,不需要任何怀疑迷惑,窗外的阳光夺目刺眼。

「我们如何回来的?」卡萝问,「或者说,我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不知该说什么或想什么,我太过于昏沉而不知如何做我拿手的推理。

「你认为我们才刚回来吗?」卡萝紧追不舍,「或者我们整晚都睡在这里?瞧!我们都没穿衣服,我们什么时候把衣服脱掉的?」

「我们在另外一个世界中脱掉衣服的。」我说,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 我的回答似乎也吓到卡萝,她深沉地看着我,然后看着她自己赤裸的身体。

我们坐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地有无尽期之久,我们似乎都失去了意志力。然后突然间,我们同时产生同样的念头,飞也似的穿上衣服,跑出房间,冲下楼梯,急忙地来到对面旅馆中唐望的房间。

我们气急败坏地轮流向唐望说明我们所遇到的事。

他证实了我们的推测:「你们俩所做的可以算是人所能做的最危险的事。」

他向卡萝说我们的尝试可算是很大的成功与灾祸。我们成功地把日常世界的意识转变为能量体,因此以肉身达成了这次旅行,但我们失败于未能避免无机生物的影响。他说正常的做梦者的经验是一系列逐渐的转变,他们必须要表达出把意识当成媒介的意愿,在我们的情形中,这些过程都被省略了。由于无机生物的干涉,我们两人实际上是以吓人的速度被丢进一个致命的世界中。

「并不是你们两人合并的能量造成这次旅行,」他继续说,「而是别的事物造成的,它甚至为你们选择了适合的衣服。」

「你的意思是,那些衣服、那张床及那间房间的发生,都只是因为无机生物的控制?」卡萝问。

「这我敢跟你打赌。」他回答,「通常做梦者只是偷窥者,在这次旅程中你们却反客为主,经历了古代巫士的诅咒,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也正是发生在你们身上的,无机生物带他们到了一个有去无回的世界。我应该能料到,但我一点也没想到无机生物会为你们设下同样的陷阱。」

「你是说它们想要困住我们?」卡萝问。

「如果你们离开了那房间,你们现在便无可救药地迷失在那世界中。」唐望说。 他解释说由于我们以全身进入了那世界,我们的集合点定着于无机生物事先选择的位置上,这种强烈的定着会产生雾状的感觉,使我们对过去世界的记忆变得模糊。他说这种僵化的自然结果是,就像古典巫士般,做梦者的集合点将无法回到习惯位置上。

「想想看,」他要求我们,「也许这正是我们在日常世界中的情况。我们被困在这里,集合点的定着如此强烈,我们都忘了我们是从何处而来,以及在这里的目的地为何。」

唐望不愿再多谈我们的旅行,我觉得他不愿再增加我们的不安及恐惧。他带我们去吃个晚午餐,当我们抵达餐馆时,已经是下午六点了,卡萝与我睡了——如果那也算睡觉——有十八个钟头之久。

只有唐望感到饥饿,卡萝有点生气地指责他的吃相像猪,他的大笑引起不少人侧目。

这是个温暖的夜晚,天空无云,当我们坐在阿曼达公园的长椅上时,一阵微风吹拂着我们。 「有一个问题在困扰我,」卡萝对唐望说,「我们并没有用意识做为旅行的媒介,对不对?」 「不错,」唐望深深叹口气,「那项任务必须要避开无机生物,不能受它们控制。」 「现在将会如何呢?」她问。

「你们要暂停对潜猎者的潜猎,直到你们变得更强壮。」他说,「也许你们永远不会达成这任务,没有关系,如果一件事行不通,就试另外一件,巫术是无止尽的挑战。」

他再次向我们说明,仿佛想要刻在我们的心中。如果要使用意识做为环境中的媒介,做梦者首先必须进入无机生物的领域,然后他们必须利用那旅行做为一个跳板,当他们被那黑暗的

能量所控制时,他们必须意愿穿过意识的媒介进入另外一个世界。

「你们的失败在于你们没有时间使用意识做为旅行的媒介。」他继续说,「在你们尚未进入无机生物世界之前,你们就已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你建议我们该如何做?」卡萝问。

「我建议你们尽可能不要在一起,」他说,「我肯定无机生物不会放过任何可以捉住你们两人的机会,尤其是当你们能量合并时。」

于是卡萝·提格与我从那时起便刻意地避开对方,这种会无意间再度发生旅行的危险实在是太大了。唐望鼓励我们的作法,不时地提醒我们俩合并的能量足以吸引无机生物再次出击。

唐望把我的做梦练习倒退回到在似梦的状态中去看见能量,随着练习,我能看见任何梦中的事物。在这种方式下我进入一种很奇怪的状态,我无法理智地辨认我所看见的事物,我的感觉是我达到了某种不需言语功能的知觉方式。

唐望对我这种无法了解及描述的看见解释为我的能量体把意识当成一种不是用于旅行——因为我一直没有足够的能量——而是用于进入其他生物或无机生物的能量场的媒介。

11 租借者

之后不再有新的做梦练习了,我感觉不太习惯。再次与唐望见面时,他把我交给他的团体中的两位女巫士,佛琳达与苏丽卡,他最亲密的两个伙伴的手中。她们的教导与梦的关口毫无关系,而是使用能量体的不同方式,她们的教育也过于短暂而没有什么影响。我的印象是她们只是想观察我,而并不真正要教我什么。

「对于做梦我已经没有什么好教你的了。」当我问起唐望时,他这么说,「我在世的时光已终,但佛琳达会留下来,她将会引导你及其他的门徒。」

「她会继续做梦练习吗?」

「我不知道,她也不知道,一切都由力量决定。力量才是真正的主角,我们不是主角,我们只是它手中的棋子。跟随力量的指引,我必须告诉你做梦的第四关是什么,虽然我无法再引导你了。」

「为什么要吊我的胃口呢?我宁可不知道。」

「力量不让你我做这种决定。我必须向你描述梦的第四关的大概,不管我喜不喜欢。」 唐望解释说,在梦的第四关时,能量体要旅行到特定的、确实的地点。有三种方式使用这第四关:第一、旅行到这世界上某个特定地点。第二、旅行到这世界之外的某个特定地点。第三、旅行到只存在于他人意愿中的地点。他说最后一项是最困难与危险的,也是古代巫士最偏爱的。

「我能用这知识做什么呢?」我问。

「目前什么都不能,把它储存起来,有一天会用到。」 「你是说我能自己跨越第四关,不靠任何帮助?」 「你能否做到要看力量的决定。」

他断然地结束这个话题,但他没有让我觉得我必须靠自己来跨越这第四关。

然后唐望与我订下一个最后的约会,说要送给我巫士的临别礼物,我的做梦练习的最后修饰。他要我到墨西哥南部他与他的巫士同伴们居住的小镇上。

我在某天下午近黄昏时抵达,唐望与我坐在他屋前阳台上的藤椅中,这些藤椅垫子并不很舒服。唐望笑着对我眨眼,这些椅子是他的团体中一个女巫士的礼物,我们必须若无其事地坐在上面,尤其是他。这些椅子是费了很大工夫从亚历桑那州的凤凰城运过来的。

唐望要我念一首狄伦·汤玛士的诗给他听。他说那首诗在这时候对我有特别的意义。 我一直渴望远离, 远离旧日谎言的唏嘘

及过去恐惧不休止的哭泣, 这恐惧日渐强烈,

随着时日跨过群山进入深海…… 我渴望远离但恐惧着,

某种未曾经历的生命或许会 从那旧日谎言在地上燃烧的 身躯中爆发,

闪烁升入尘空中,留下我双眼半盲。

唐望站起来说他要到镇上的广场散步,他要我一起去。我猜想这首诗使他不大好受,他想要散散心。

我们一句话也没说地走到广场,绕着走了几趟,仍旧没说话。有不少人在广场东边及北边的商店中闲逛,广场四周的街道铺得都不整齐。房屋是笨重的泥砖矮屋,瓦片屋顶,白漆的墙及蓝色或黄色的大门。在离广场一条街之外,是一座殖民地式大教堂的高墙,看来像是回教寺庙,在它的阴影中是这镇上唯一的旅馆。在广场南边是两个餐馆,很奇怪地靠在一起,生意很好,卖的是同样的食物、同样的价钱。

我打破沉默,问唐望是否觉得这种情形很奇怪,因为那两家餐馆几乎完全一样。 「在这镇上什么事都是可能的。」他回答。 他回答的方式使我感觉不安。

「你为何这么紧张?」他问,表情认真,「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为何紧张?真是笑话,有你在时我总是紧张的,有时候只是更紧张罢了。」

他似乎极努力不笑出来。nagual不是世上最和善的生物,」他抱歉地说,「这是我亲身从我那可怕的老师nagual胡里安身上学到的教训。光是他的在场便会叫我魂飞魄散,而当他对我施加压力时,我总是觉得自己的生命一文不值。」

「毫无疑问的,唐望,你对我有同样影响。」

他坦然地笑着:「不,不,你太夸张了。相形之下我是个天使。」 「也许你是个天使,只是我无法拿nagual胡里安来做比较。」 他笑了一会儿,然后又严肃起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的确感到害怕。」我解释道。

「你觉得你的恐惧有理由吗?」他问道,停止步行凝视着我。

他的语气及昂起眉毛的模样,让我觉得他怀疑我有什么事不愿让他知道,他显然在等待我的透露。

「你的坚持使我迷惑,」我说,「你确定你自己没有藏着什么把戏吗?」

「我的确藏着一些把戏。」他微笑承认,「但那不是重点,重点是在这镇上有东西在等待着你。你不知道是什么,或者你知道但不敢告诉我。」

「这里有什么在等待我?」

唐望没有回答我,轻快地继续他的散步。我们继续完全沉默地绕着广场。我们绕了几圈后想找地方坐,接着就有一群年轻女性离开了她们的长椅。

「几年来,我一直在告诉你古代墨西哥巫士怪异的行为。」唐望坐下来示意我也坐下。 带着一种从未告白的热烈,唐望开始告诉我一些他已经一说再说的事。那些古老的巫士被极自我的兴趣所驱使,尽一切努力从事一些使他们心智越来越不清明平衡的练习,最后当他们复杂的信仰系统及练习变得过于麻烦而无法再维持下去时,他们便灭绝了。

「当然,古典的巫士曾经在这个区域中生存并发达。」他说,观察我的反应,「就在这个镇上,这个镇是建筑在他们的基础上。就在这个区域中,古典巫士从事一切的作为。」

「你有事实根据吗?」

「我有,你也会有的,很快。」

我的焦虑使我产生我所讨厌的自我觉察,唐望感觉到我的挫折感,更火上加油一番。 「很快,我们便会知道你是否真的像那些古代巫士,或者像现代巫士。」他说。 「你这些不祥的话快叫我发疯了。」我。

与唐望在一起的这十三年来的训练,使我把惊恐当成家常便饭,随时随地都要提防它的出现。

唐望似乎有点踌躇不前,我注意到他偷偷瞄着教堂的方向,心不在焉的样子。当我跟他说

话时,他没有听进去,我必须再问一次:「你在等人吗?」

「是的,我在等人,」他说,「我的确在等人。我刚才只是在觉察环境,你发现我在用能量体扫视这附近区域。」

「你觉察到什么?」

「我的能量体觉察到一切都已就绪,今晚好戏就要上场。你是主角,我是戏份不多但很重要的配角。我在第一幕便要下场。」

「你到底在说什么?」

他没有回答,胸有成竹地微笑着。「我在准备布景,」他说,「替你暖身,所以要再告诉你一次现代巫士学到的宝贵教训,他们明白只有保持完全的超然,能量才能自由。他们的超然非常特别,不是基于恐惧或怠惰,而是基于信念。」

唐望停止说话,然后站起来,在身前伸直双臂,然后在两侧、身后做同样动作。「一起做!」他建议我,「这样可以放松身体,你必须要非常放松,才能应付今晚。」他笑容可掬地说,「今晚不是完全的超然,便是彻底的放纵,这是我们这个传统的nagual都必须要面临的抉择。」他又坐下来,深吸一口气,他的这番话似乎用尽了他的能量。

「我想我能够了解超然与放纵。」他继续说,「因为有幸认识两个nagual,我的恩人nagual胡里安,与他的恩人nagual艾利亚。我见识到这两个nagcal的不同。nagual艾利亚超然到他可以对一个力量的礼物置之不理:nagual胡里安也很超然,但还没到对力量礼物不动心的地步。」

「从你说的听来,」我说,「我想今晚你要考验我,是不是?」

「我没有资格考验你,但力量有。」他微笑着说,「我只是它的工具。」 「力量要对我做什么?」

「我只能说今晚你将要接受有关做梦的一课,就像做梦其他课程一样,但不是由我来传授。今晚是其他人来做你的老师及向导。」

「谁要来做我的老师与向导?」

「一个访客,你也许会大为惊讶,也许会一点也不惊讶。」 「这个做梦的课程是什么呢?」

「这是关于做梦第四关的课程,分为两部,第一部分我会说明给你听。第二部分则没人能说明,因为那只与你有关。所有我们传统中的nagual都接受过这两部分课程,但没有课程是一样的。每套课程都是特别配合每个nagual个人性格倾向而设计的。」

「你的说明没有任何帮助,唐望,我觉得越来越紧张了。」

我们沉默了许久。我被弄得忐忑不安而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不至于唠叨。

「你已经知道,对于现代巫士而言,直接知觉能量是一项个人的成就。」唐望说,「我们靠自我训练来控制集合点的移动。对于古代巫士而言,集合点的移动是他们臣服于其他人的结果,他们的老师在靠着黑暗的手段达成这种移动后,把这种结果当成力量的礼物送给门徒。」

「要更有能量的人才能对我们有所作为,」他继续说,「例如,nagual胡里安能够把我变成任何他想要的,或魔鬼或圣人。但他是个完美的nagual,让我做我自己。古代巫士没有这么完美,而且由于他们无餍地追求控制他人的手段,他们创造了一种黑暗与恐惧的情况,代代相传下来。」

他站起来环顾四周,「你可以看出这个镇不算什么,」他说下去,「但这个镇对我们这一系列的战士情有独锺。这里埋藏着我们之所以成为我们的根源,以及我们不希望成为的根源。由于我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我必须传授给你某些特定的观念,告诉你特定的故事,介绍你认识特定的人物,就在这个镇上,就像我的恩人对我做的。」

唐望说他在强调一些我已经熟悉的事物。他所知的一切,造成他的一切,都是传承自他的老师nagual胡里安,而nagual胡里安是传承自他的老师nagual艾利亚,nagual艾利亚是接nagual罗山度的棒子,之前则是nagual鲁璜,nagual鲁璜是nagual圣廸斯班的传人,而nagual圣廸斯班的老师是nagual沙巴斯金。

他再次非常严肃地告诉我一些他说过许多次的事,在nagual沙巴斯金之前有八个nagual,但他们都很不相同,他们对巫术有不同的态度与想法,虽然他们仍然直接属于唐望这一系列的

巫术传统。

「你现在必须要回忆起,并向我复述我所告诉你关于nagual沙巴斯金的一切。」他命令 道。

他的要求听起来很奇怪,但我复述了我从他及他的同伴处听来的关于nagual沙巴斯金的一切,以及那个拒绝死亡,被称为租借者的神秘老巫士。

「你知道那个死亡拒绝者每一代都会给我们一项力量的礼物,」唐望说,「这些力量礼物的特殊性质改变了我们传统的方向。」

他解释说租借者来自于古老的巫术传统,从他的老师那里学到各种移动集合点的技巧,由于他经历了或许数千年的奇异生活与意识,足以把任何事练至化境。他现在知道如何移动集合点到成百、或许上千种不同的位置,并且维持住。他的礼物像是集合点不同特定位置的地图,也像是如何使集合点定着于那些位置上,达到一贯性的操作手册。

唐望这时变得非常健谈,我从未见到他如此富戏剧化,如果我不是那么熟悉他,我会发誓他听起来充满着恐惧及焦虑。他的姿态使我觉得他是个完美的演员,扮演一个被紧张所折磨的人。

唐望瞄着我,然后仿佛在做一项痛苦的透露,他说,例如,nagual鲁璜曾经从租借者那里接受一项有五十个位置的礼物,他有节奏地摇着头,似乎在沉默地询问我的看法,我没有说话。

「五十个位置!」他惊叹道,「对于一项礼物,一个或两个集合点位置就已经足足有余了。」 他耸耸肩,表示迷惑,「我听说租借者非常喜欢nagual鲁璜,」他继续说,「他们的关系非常密切,几乎到不可分离的地步。我听说nagual鲁璜与租借者曾经每天早上都到教堂去做弥撒。」

「就在这个镇上吗?」我惊讶地问。

「就在这里上他回答,「他们很可能就坐在这个广场上,或许是另一张长椅,在一百多年以前。」

nagual鲁璜与租借者真的在这广场上散过步?」我再度问道,无法抑制我的惊讶。

「跟你打睹!」他叫道,今晚我带你到这里,因为你对我念的诗暗示我现在是让你去见租借者的时候了。」

惊恐像野火般席卷而来,我必须张嘴喘息片刻。

「我们已经谈过古代巫士的奇异成就,」唐望继续说,「但若是只谈抽象的理念,而没有第一手的知识是很困难的。我可以向你一直谈到世界末日,你也无法了解或相信这些对我而言清晰明白的事情,因为你没有任何实际的知识。」

他站起来对我从头打量到脚,「让我们去教堂,租借者喜欢教堂的气氛,我肯定现在是去的时候了。」

在我与唐望的交往中,很少有像现在的惊恐。我全身麻木,站起来时不住颤抖,胃部紧缩,但当他朝教堂前进时,我毫无二念地跟随上去。每踏出一步,我的膝盖便不可控制地晃动。从广场到教堂门廊的石阶只有很短的距离,但我已经几乎要昏倒,唐望用手绕过我的肩膀扶着我。

「租借者就在那里。」他的语气像是他刚发现了一个老朋友。

我望向他指的方向,看见五个女人和三个男人在门廊的另一端,我惊慌而快速的搜寻,并未发现任何不平常的地方。我甚至无法判断他们是要走进教堂还是要出来,但我注意到他们似乎是凑巧聚在一块,而不是一伙的。

等我与唐望抵达教堂大门时,其中三个女人走进了教堂,另外三个男人与两个女人则没有逗留,我感到迷惑,望着唐望寻求指示。他用下巴朝着圣水台指了指。

「我们必须遵守规矩画十字架。」他低语。 「租借者在哪里?」我也低语问道。

唐望把他的手指沾了些圣水,画了个十字,然后用下巴坚决地催我也照做。 「租借者是那三个离去的男人之一吗?」我几乎凑到他耳朵里。

「不是,」他低语回答,「租借者在那三个进来的女人之中,那个在后排的。」 那时候,后排中一个女人转头看我,微笑着对我点点头。

我跳到大门,跑了出去。

唐望追上来,极快速地捉住我的手臂。

「你要上哪里?」他问,他的脸及身体都因忍住发笑而扭曲。

他紧紧地抓着我的手臂,我只顾大口喘气,事实上我被呛到了。他发出阵阵如浪潮的笑声。我用力挣脱,朝广场走去,他跟着我。

「我从未料到你会这么不高兴。」他说,又是一阵狂笑。 「你为什么没告诉我租借者是个女人?」

「那个巫士是死亡拒绝者,」他严肃地说,「对于这样如此擅长移动集合点的巫士,变成男人或女人只是随他高兴,这就是我告诉过你的做梦课程的第一部分。而死亡拒绝者是那个神秘的访客,引导你来上这一课。」

然后他又笑得咳个不停,我则无话可说。这时一股突然的愤怒控制了我,这不是对唐望或我自己或其他任何人的愤怒,而是一种冷酷的怒火,我觉得我的胸膛及脖子的肌肉都快要爆炸似的。

「让我们回教堂去!」我吼道,我认不出这是我的声音。

「乖,乖,」他温和地说,「你不需要这么急着赴汤蹈火,仔细思考衡量,使你的心智冷静下来。你一辈子从未碰过这样的考验,现在需要心平气和。」

「我无法告诉你该如何做,」他继续说,「我只能像其他nagual一样,先大概而抽象地告诉你一切有关的事物,然后带领你迎接你的挑战。这是nagual的另一个手段,不说明地说明一切,或不要求地要求。」

我想要速战速决,但唐望说暂停片刻能恢复我仅剩的自信。我的膝盖已快支持不住,唐望哄骗般地拉我坐在街边,他也坐到我旁边。

「这个做梦练习的第一部分谈的是男性与女性并不是最终的状态,而是一种安排集合点位置的特殊作法。」他说,「当然,这个做法要靠意志及训练才能做到。由于这个课题适合古老巫士的心态,他们是唯一能提供说明的人。」

也许这是唯一合理的态度,我开始与唐望争论,「我无法接受或相信你所说的。」我感觉热气冲上我的脸。

「但你看见那女人,」唐望反驳道,「你想这一切都是戏法吗?」 「我可不知道该怎么想。」

「那个在教堂中的是一个真正的女人,」他有力地说,「为什么这会使你如此困扰?她出生时是个男人,这个事实只能证明古代巫士手法的高明,你不应该惊讶。你已经熟悉巫术所有的原则了。」

我感觉体内充满了压力,唐望责备地说我只是想辩论,我强迫自己耐心,但仍带着傲慢地向他说明男性与女性在生理上的根本差异。

「这些我都懂,」他说,「你说的没错,你的毛病是你把你的论点当成是宇宙通用的。」 「我们谈的是基本的原理,」我叫道,「不管在宇宙什么地方都是通用的。」

「不错,不错。」他沉着地说,「只要我们的集合点维持在习惯位置上,你所说的便都是对的。但是当它被移动到某个界线之外时,我们的日常世界便不再有效,你所宝贝的这些原则也都不再具有同样的价值。你的错误是你忘了死亡拒绝者已经超越了这个界限上千次,儍瓜都可以明白租借者已不再受你我同样的束缚了。」

我告诉他我的问题,如果这也算是问题。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巫术的实际应用对我而言都还是如空中阁楼,因此不会真正让我困扰。我强调说,身为做梦者,我的经验证明若是在做梦中,一切都有可能。我提醒他说他自己都认同这个信念,同时也同意心智清明的重要性。而他所说的这个租借者根本就违反常理,这是个只能存在于做梦中的课题,不能存在于日常世界中。我让他知道这对我而言是无理取闹而又站不住脚的。

「为什么有如此激烈的反应?」他微笑地问。

他的问题让我没有提防,我觉得很难为情,「我想我的根本被威胁到了。」我承认,而且这是实话。想到教堂中的女人曾经是男人就让我感觉有点恶心。

这时我脑中突生奇想,也许那租借者是个变性人,我认真地向唐望询问这个可能性,他笑得像是快呕了。

「这个可能性太平凡了,」他说,「也许你的老朋友会这么做,但现在你的新朋友更为厉害,也不那么自溺。我再说一次,那个教堂中的人是个女人,是个她,而且她有所有女性的器官与特质。」他不怀好意地笑着,「你总是会被女性所吸引,对不对?看来这个情况是特别为你设计的。」

他像孩子般的愉快具有传染性,我们都笑了起来,他是开怀畅笑,我是忧心重重的笑。 这时我做下了决定,我站起来大声说我一点也不想与这个租借者会晤,不管他是什么模样。我的选择是放弃这一切,回唐望的家,然后回自己的家。

唐望说我的决定他毫无异议。我们开始走回到他住的地方,我的思想狂野地运转着,我的选择正确吗?我是否只是因为恐惧而脱逃?当然,我立刻便将我的决定合理化,我安慰自己,毕竟我不是个贪心的人,租借者的礼物像是物质上的占有。然后怀疑与好奇袭击了我,有那么多的问题可以让我向死亡拒绝者请教。

我的心开始狂跳,像是在敲打我的胃。这阵敲打突然变成了梦的使者的声音,它打破它不主动干预的承诺,告诉我说有一股力量在使我的心跳加速,为的是要我转身走回教堂,继续走向唐望的家就是走向我的死亡。

我停止前进,急忙把使者的话告诉唐望,「是真的吗?」我问。 「恐怕是的。」他腼覥地承认。

「你为什么不自己告诉我,唐望?你想让我死,是不是因为我是个胆小鬼?」我愤怒地问道。 「你不会就这样死的,你的能量体拥有无限的资源。我也从未把你当成胆小鬼,我尊重你的决定,我根本不在乎你做决定的动机是什么。你到了路的尽头,就像我,所以做个真正的nagual吧,不要为你自己感到羞愧。如果你是个懦夫,几年前就该被吓死了。但如果你太害怕而不敢见死亡拒绝者,那么宁可赴死,也不用去见他,这没什么好羞愧的。」

「让我们回教堂去。」我尽可能平静地说。

「现在我们总算挖掘到事情的核心了!」唐望叫道,「但首先,让我们回到公园坐在长椅上仔细衡量你的选择,我们有的是时间,况且现在时候还早。」

我们走回公园,立刻发现一张空长椅。

「你必须明白只有你自己可以决定是否要见租借者或接受他的力量礼物。」唐望说,「但你必须要亲自告诉那个教堂中的女人,面对面,自己一个人,否则这决定便不成立。」

唐望说租借者的礼物非常神奇,但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他自己是两者都不赞同,不管是礼物,或是代价。

「在你做下真正的决定前,」唐望继续说,「你必须先知道我们与那个巫士之间的所有交易过程细节。」

「我宁愿不知道那么多,唐望。」我恳求道。

「这是你的责任,」他说,「否则你要如何做下决定?」 「难道你不认为我对那租借者知道得越少越好吗?」

「不,现在可不是玩躲迷藏的时候,现在是面对真理的时候。你在巫士世界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为了带引你到这地步,我不想告诉你,因为我知道你的能量体会告诉你。这次会晤是绝对躲不掉的,即使死亡也不行,你了解吗?」他摇着我的肩膀,「你了解吗?」他再问一次。

我完全了解,甚至问他是否能改变我的意识状态,好消除我的恐惧不安。他的拒绝大声得几乎使我跳了起来。

「你一定要完全冷静与有所准备地面对死亡拒绝者,」他说,「而这可不是能混水摸鱼的。」 唐望平静地开始重复他已经告诉过我的关于死亡拒绝者的一切,在他说话时,我明白我的困惑是由于他字眼的使用所造成的。他用的西班牙文「死亡拒绝者」是el desafiante de lamuerte,「租借者」是el inquilino这两者都是阳性冠词,但在描述租借者与他的前辈nagual们的关系时,唐望不时混合使用西班牙文阳性与阴性的代名词,使我感到非常迷惑。

他说租借者要为「他」从我们这一传统nagual身上取得的能量付出代价,但「他」所付出

的代价都束缚着这几代的巫士们,为了对这些nagual的能量付出代价,教堂中的那个女人教导他们如何把集合点移动到某些特别的位置上,由「她」亲自选定的位置。换句话说,「她」用力量的礼物来束缚住所有这些nagual,这些礼物包含着某些集合点的特定位置,以及所含的效果。

「你所谓『所含的效果』是什么,唐望?」

「我是指这些礼物的不良作用。教堂中的那女人只知道放纵,她一点也不知道节约自制。例如,她教nagual胡里安如何改变集合点好变成一个女人,像她一样。把这个教给我的恩人,一个不可救药的色鬼,就像是把酒给醉鬼一样。」

「但是我们不是都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吗?」

「不错,但是有些人在这方面比别人有更大的困难,像那女人一样故意地增加这种困难, 对我们是不必要的负担。」

「你怎么知道那教堂中的女人是故意这么做的?」

「她对我们这一系列的每个nagual都如法炮制。如果我们公正诚实地自我检讨,我们必须承认死亡拒绝者用他的礼物把我们这个传统的巫士变成非常的放纵与依赖。」

我无法再忽视他言语使用上的不一致,向他抱怨,「你必须把那巫士当成男性或女性,但不要两者兼用,」我不高兴地说,「我太紧张了,你乱用性别使我更为不安。」

「我自己也很不自在,」他承认,「但事实上死亡拒绝者两者兼是,男人和女人,我从来无法自在看待那巫士的变身。我相信你也会有同感,因为你见过男人的他。」

唐望提醒我几年前,他曾经带我去见死亡拒绝者,我见到一个奇怪的印第安人,他不老,但也不年轻,身材瘦小。我记得最清楚的是他的奇怪口音,及他在描述事物时使用的奇怪说法,他说,mis ojos se pasearon(我的眼睛行走于),例如,他说,「我的眼睛行走于那些西班牙征服者的头盔上。」

这件事在我脑海中非常模糊,我以为整个会晤只有几分钟。唐望后来告诉我,我与那死亡拒绝者单独相处了一整天。

「我之所以想探听你是否有所隐瞒,」唐望继续说,「因为我以为你在几年前便自己与那死亡拒绝者订下了约会。」

「这我可不敢当!现在,我实在不知道该走还是留下,你怎么会认为我有所隐瞒呢?」 「死亡拒绝者似乎很喜欢你。这表示他或许已经给了你一个力量的礼物,虽然你不记得。也许他以女人的形象与你订下了约会,我甚至怀疑她给了你详细的指示。」

唐望说死亡拒绝者是个讲究规律的人,总是先以男人形象会晤他这一系列的nagual,就像nagual沙巴斯金所遇到的,然后再变成女人的形象。

「你为什要把死亡拒绝者的礼物称为力量的礼物?而且有什么稀奇的?」我问,「你自己都可以随意移动集合点,对不对?」

「它们被称为力量的礼物,因为它们是古典巫士特殊知识下的产物。」他说,「这礼物稀奇的地方在于这整个世界上只有死亡拒绝者能够提供这种知识的示范。当然,我能够移动我的集合点到任何地方,能量体里面或外面,但我不知道而只有死亡拒绝者知道的是,能量体该如何在每个不同位置下达到完全的知觉,完全的一贯性。」

然后他解释,现代巫士并不知道集合点成千上万种不同位置下的细节。 「你所谓的细节是什么?」我问。

「为了使集合点定着于特定位置上,控制能量体的特殊方式。」他回答。

他以他自己为例。他说死亡拒绝者给他的力量礼物是乌鸦的集合点位置,及如何控制他达到一只乌鸦般的完全知觉。唐望解释说完全的知觉及完全的一贯性是古代巫士竭尽心力追求的目标,而在他的力量礼物中,这种完全的知觉是必须经过一连串刻意安排的

步骤来学习的,就像学习操作一架非常复杂的机器一样。

唐望进一步解释说,现代巫士的移动集合点都只是在能量明晰蛋体之中一小束能量纤维之内的轻微移动。这一小束能量纤维被称为人类区,或宇宙能量中的纯人类范围。超过这区域之外,但仍在明晰蛋体之内,是所谓大型位移的区域。当集合点位移到这区域中的任何地方时,

知觉仍然可以理解,但要经过极详细的步骤才能得到完整的知觉。

「无机生物上次诱骗你与卡萝的旅行,就是使你们在一次大型位移中达到了完全的一贯性。」唐望说,「它们把你们的集合点移动到最远的位置,然后帮助你们如日常世界一样的知觉,这是几乎不可能做到的。要达到这样的知觉,巫士需要极实际的知识,或有力量的朋友。而你的朋友们最后会背叛你们,丢下你与卡萝,让你们自行去在那世界中学习实际的知识好生存下去。最后你们会拥有一大堆的实际步骤,就像古代巫士中最博学多闻的一样。」

唐望继续说:「每一种大型位移都有不同的内在功能,现代巫士如果能使大型位移定着够长时间,便能学到这些功能,但只有古代巫士才拥有特别的知识来做到这种定着。」

唐望说这种有关集合点位移的特殊知识对沙巴斯金之前的八位nagual是陌生的。租借者教给nagual沙巴斯金十种集合点的新位置,nagual圣廸斯班七种,nagual鲁璜五十种,nagual罗山度六种,nagual艾利亚四种,nagual胡里安十六种,他学到了两种,加起来一共有九十五种集合点的特殊位置。他说如果我问他这对于他这一系列传统是否有所帮助,他必须回答没有,因为这些礼物的负担使他们更接近古代巫士的心态。

「现在是你去见租借者的时候了。」他继续说,「也许他要给你的礼物会打破我们的平衡,我们这一代的传统便会坠入结束古代巫士的黑暗深渊中。」

「这简直是严重得让我想吐。」我说。 「我非常同情你上,」他严肃地回答,「我知道这安慰不了你,但我必须说这是现代nagual必须面临的艰难局面。要面对如此古老而神秘的事物并不值得赞叹,而是很恶心的一桩事,至少对我是如此,到现在都没改变。」

「我为什么要继续下去呢?」

「因为虽然你不知道,你已经接受了死亡拒绝者的挑战,我从你的门徒生涯中得到了这种同意,就像我的老师同样偷偷地从我身上得到同意。」

「我经历了相同的恐怖,也许比你的要更恶劣,」他开始偷笑起来,「nagual胡里安天生爱恶作剧,他告诉我有一个美丽而热情的寡妇疯狂地爱上了我。nagual时常带我上教堂,我常发现一个女人在看着我,我觉得她很好看,而我是个年轻的骚包,当nagual说她喜欢我时,我便立刻上钩。我的觉醒可以说是非常残酷。」

我必须强忍不笑唐望那副被骗失身的表情,然后才觉悟到唐望的困境并不好笑,而是非常恐怖。

「你确定那个女人是租借者吗,唐望?」我问道,希望这只是个错误,或恶作剧。

「我非常非常的确定,」他说,「况且,就算我会笨得忘记租借者的长相,我的看见可不会骗我。」

「你是说,租借者拥有不同的能量?」

「不是不同的能量,而是与常人不同的能量结构。」

「你完全确定那个女人是租借者吗?」我坚持问道,为一股奇怪的恐惧及厌恶所驱使着。 「那个女人就是租借者!」唐望的声音不容许一丝怀疑。 我们沉默着,我在无可形容的惊恐中等待下一步行动。 「我已经告诉你要成为一个天然的男人或女人,是由集合点的位置而决定。」唐望说,「我所谓的天然是指生来为男或为女,对看见者而言,女性的集合点最明亮处是向外的,而男性的是向内的。租借者的集合点原先是向内的,但他扭转向外,使得他的能量蛋体变成像个扭曲的贝壳。」

12 教堂中的女人

唐望与我沉默地坐着,我已没有问题好问,他似乎也说尽了该说的。现在不会超过晚上七点,但广场中却不寻常地毫无人迹,通常这镇上的人们会在广场逗留到晚上十点以后。

我花了一些时间重新考虑我的处境。我与唐望相处的时光快到尽头,他和他的团体将要达成巫士的梦想,离开这世界进入另一个无法想像的空间中。根据我在做梦上有限的成功,我相信他们的主张并不是幻想,而是非常清明的意念,虽然这违反理性。他们追求对未知世界的知觉,而他们做到了。

唐望说得不错,藉着有系统地移动集合点,做梦能知觉,扩大知觉的领域。对于他的团体中的巫士,做梦不仅打开了其他的世界,同时使他们能以完整的意识进入那些世界。对他们而言,做梦是前所未有,不可描述的过程,对于做梦的本质与范畴只能旁敲侧击,正如唐望所言,做梦是前往宇宙明暗处的通道。

他们只有一件事尚待完成,就是我与死亡拒绝者的会晤。我很遗憾唐望并未提早告诉我,让我有所准备,但他是那种在做重要的事之前毫不警告的nagual。

有一阵子,我觉得这样与唐望坐在公园中等待事情的发生也满自在的,但是之后我的心情急转直下,一眨眼间我便陷入了黑暗的沮丧中。我沉溺于琐碎的担忧中,担心我的安全,我在世上的目标及希望等等。然而经过检讨后,我必须承认我唯一真正的担忧是关于我那三个巫术伙伴,但仔细思量后,那也不是真正的担忧。唐望已经教导她们成为知道一切的女巫上,更重要的是,他使她们知道如何运用她们的知识。

这些世俗上的担忧早就已经不再属于我所有,剩下的只是对自己的担忧。而我毫无羞耻地容许自己如此沉溺,算是最后的放纵吧,恐惧自己会死在死亡拒绝者手中,我害怕得感到反胃。我想要抱歉,但唐望笑了。

「你这种恐惧一点也不奇怪,」他说,「当我会晤死亡拒绝者时,我尿湿了裤子。」 我沉默地等待了一段无法忍受的时间。「你准备好了吗?」他问,我肯定地回答。他站起来说:「那么让我们去查清楚你面对行刑队时的反应是什么。」

他带头走向教堂,直到今天,我所能回忆起的是他一路上拖着我的身体。我不记得走到教堂或进入大门,我只记得下一件事是我跪在一条长而陈旧的木板凳上,旁边跪的是我看到的那个女人。她对我微笑着,我绝望地转头四顾,想找到唐望,但他不见踪影。我像只惊弓之鸟般要逃之天天,但那女人抓住了我的手臂。

「你为什么要这么怕可怜的我?」那女人用英语问我。

我如胶般固定在我跪着的地方。她的声音完全抓住了我的注意力,我无法判断这沙哑的声音来自于记忆中何处,只是觉得我似乎早就熟悉了这声音。

我一动也不动,被那声音所迷惑住,她用英语问了我一些其他的事,但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她体谅地对我笑了笑。「不要紧,」她用西班牙语低声说,她跪在我的右边,「我了解什么是真正的恐惧,我生活在其中。」

我正要开口跟她说话时,我听见了梦的使者的声音。「那是赫米琳达的声音,你的奶妈。」它说,我对于赫米琳达的了解都是别人告诉我的,她是被一辆失去控制的卡车撞死的。那个女人的声音能够带出如此深沉与遥远的记忆令我非常震惊,我感到一阵惊恐。

「我是你的奶妈!」那女人轻声叫道,「真惊人!你要吸我的奶吗?」笑声震动了她的身体。 我做出极大努力维持平静,但我知道我已支持不住,马上就要不省人事了。

「不要在意我的玩笑,」那女人低语,「事实上我非常喜欢你,你充满了能量,我们将会相处得非常融洽。」

有两个较老的男人跪在我们前方,其中一个转头好奇地注视我们,她一点也不加以理会,继续对我耳语。

「让我握住你的手。」她请求道,但她的请求像是命令。我把我的手交给她,无法拒绝。 「谢谢你,谢谢你对我的放心与信任。」她低语。

她的声音真叫我快要发疯,虽然沙哑但非常有磁性,非常具有女人味,在任何情况下我都不会想成是男人假扮女声。那种沙哑不是粗糙或含混,而是像赤足走在沙滩上一样细腻婉转。

我费了极大的努力想打破一层似乎笼罩住我的能量网,我觉得我做到了,于是我站起来准备离去,但那女人也站了起来在我耳边低语:「不要离开,我有好多话要告诉你。」

我自动地坐下,受好奇心所控制,奇怪的是我的焦虑突然一扫而光,还有我的恐惧。我甚至有足够胆量问那女人:「你真的是个女人吗?」

她低声轻笑着,像个少女,然后她像唱歌般说道:「如果你以为我会变成一个可怕的男人来伤害你,你就大错特错了。」她的声音变的更为婉转温柔:「你是我的恩人,我是你的仆人。就像我曾服侍了所有在你以前的nagual。」

我聚集所有的能量,向她表达我的想法。「我欢迎你使用我的能量,」我说,「那是我给你的礼物,但我不要你给我任何力量的礼物,这是我坚持的。」

「我不能平白使用你的能量。」她低语,「我要付出代价,这是规矩,平白把能量送人是很儍的。」

「我这一辈子当儍子当习惯了,」我说,「我当然可以给你礼物,毫无问题,你需要能量,就不要客气。但我不想负担不必要的东西,我一无所有,而我非常喜欢这样。」

「也许吧。」她沉思道。

我主动问她,那是指她也许会拿我的能量,或指她不相信我喜爱一无所有?

她高兴地笑着,说她也许会拿我的能量,因为我是如此的慷慨,但她必须要付给我一些相对的代价。

当我听她说话时,我发觉她的西班牙语有一种非常夸张的异国腔调,她在每个字的中音节都加上了一个多余的音。我从未听过任何人有如此口音。

「你的口音非常特别,」我说,「那是什么地方的?」 「无限遥远与古老的地方。」她叹气道。

我们开始有所沟通,我了解她为何要叹气,她是最接近永恒的事物,而我只是暂时的,那正是我的优势。死亡拒绝者把她自己困在一个角落中,而我则来去自由。

我仔细观察她,她似乎介于三十五到四十岁之间。她是个黝黑的印第安妇女,算是丰满,但一点也不肥胖。我可以看见她的手臂皮肤平滑,肌肉结实年轻,约有五尺六、七寸高。她穿着长裙,一条黑披肩及凉鞋,从她的跪姿我可以看见她的平滑足踝及有力的小腿,她的腰部苗条,胸部很丰满,她没有想要隐藏于披肩下。她的头发漆黑,扎成一条长辫子。她并不美丽,但也不平庸。她的五官并不特殊,我觉得她并不会吸引别人注意,除了她的眼睛之外,虽然她总是隐藏在半睁的睫毛下。她的眼睛清澈而平静,除了唐望的眼睛之外,我从未见过像这样明亮而灵活的目光。

她的注视使我完全放松,像这样的眼睛是不可能怀有恶意的。我感到一股信赖与安全,觉得我认识她有一辈子之久。但我同时非常了解另外一件事,我的情绪非常起伏不定,在唐望的世界中这总是让我十分困扰,我会大起大落,一下子充满了信任与了解,而马上又会变成怀疑与否定。这次也不会例外,我突然心生怀疑,觉得我可能受到那女人的催眠。

「你的西班牙话学得很晚,对不对?」我说,只是想转移我的思想,不被她洞悉。

「昨天才学的,」她回嘴道,然后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她的牙齿细小而洁白,像一排珍珠般闪烁着。

人们转头注视我们,我低下头假装非常虔诚的祈祷,那女人朝我靠近些。 「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方便谈话的?」我问。

「我们已经在谈话了,」她说,「我在这里与所有你们那一系列的nagual谈过话,如果你低声耳语,没人会知道我们在谈话。」

我非常想问她的年纪,但一个回忆阻止了我。我记得一个朋友花了数年时间,设下各种的圈套想要我把我的年龄告诉他,我讨厌他的无聊关心,而现在我就要犯下同样的错误,我立刻放弃了这个念头。

我想要告诉她我的决定,只是想找话说,她似乎知道我的心路历程。她友善地抓住我的手臂,表示我们想法相同。

「不要给我礼物,但告诉我一些对我将来有帮助的事,好不好?」我问。

她摇摇头,「不行,」她低声说,「我们非常不同,超乎我想像之外的不同。」

她站起来侧身离开跪凳,经过圣坛时灵巧地曲膝画个十字,然后暗示我跟随她到左边的另一个祭坛前。

我们跪在一个如真小的受难图面前,我正想发问时,她说:「我已经活了很长一段时间,我的生命如此长久,因为我能对我的集合点控制与移动。同时,我并不花太多时间停留在你们的世界中,我必须要节省我从你们那一系列nagual身上得来的能量。」

「生存在其他世界是什么感觉?」我问。

「就像是你们的做梦,只是我有更多的自由,我能随意停留多久都可以,就像是你可以随意停留在你的梦中。」

「当你在这个世界时,你只能固定出现在这个地方吗?」 「不,我可以去任何地方。」 「你总是以女人的模样出现吗?」

「我变成女人的时间比男人要长。我的确比较喜欢成为女人,我想我几乎忘记如何变成男人了。我是不折不扣的女人!」

她抓住我的手,让我摸她的两腿之间,我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膛,她的确是个女人。 「我无法只平白拿你的能量,」她说,改变了话题,「我们必须另外有所协议。」

另一种无聊的想法占据了我,我想问她当她在这个世界时,她住在什么地方,我不需要说出我的问题便能得到回答。

「你比我年轻太多了,」她说,「而你已经能困难地让别人了解你住在什么地方。即使你带他们到你付房租的地方,那也不是你住的地方。」

「我有好多问题想问你,但我只能想到愚蠢的问题。」我说。

「你不需要问我任何问题,」她说下去,「你已经知道我所知的,你所需要的是有人推你一把,让你能明白你的知识,我将要助你这一臂之力。」

我不仅想的是一些笨问题,同时我进入一种极易被暗示的状态。当她说我知道一切时,我立刻觉得我真的知道一切,不需要再问任何问题了,我笑着告诉她我的易受影响。

「你不是易受影响,」她权威性地保证,「你知道一切,因为现在你完全进入了第二注意力。看看四周!」

有一会儿,我无法集中我的视线,就像是水跑进了我的眼睛。等我调整视线后,我知道某种惊人的事发生了,教堂已经变了,

变得更黑暗、更阴森、更沉重。我站起来朝教堂走近数步,吸引我注意的是那些跪凳,它们已不再是由木板做成,而是变成细长扭曲的木条。

这些是家用的短凳,却放在雄伟的石造教堂中。同时教堂的灯火也不一样了,变得比较昏黄,投射出的阴影是我从未见过的黑暗。我再次体会到烛火是多么适合于这样石造式的殖民地教堂。

那女人凝视着我,她的眼睛光芒四射,这时候我知道我在做梦,而她在引导这个梦,但我一点也不怕她或这个梦。

我离开祭坛,望着教堂,那里有黝黑的奇怪人们,我可以看见他们低下的头一直连接到主圣坛前,比较靠近我的一些人表情异样地瞪着我,我则目瞪口呆地注视着一切事物,但是我听不见任何声音。人们移动着,但没有一点声音。

「我什么都听不见。」我对那女人说,我的声音如洪钟般在教堂四壁回响。 所有的人都转头看我。那女人把我拉回到祭坛旁的阴影中。

「如果你不用耳朵去听,就可以听到,」她说,「用你的做梦注意力去听。」

似乎我所需要的只是她的暗示。突然间我听到如蜂巢般密集的祈祷词,我立刻被完全吸引住,这是我所听见过最特殊的声音。我想要告诉那女人,但她已不在我身旁,我四处寻找,发现她已经走到门口,她转身示意我跟随她。我在门廊前追上她,街灯都消失了,只有月光是唯一的光源,教堂的外观也改变了,它变成尚未建造完成。到处都是大块的石灰岩,附近也没有任何屋子或建筑,在月光下这景象十分怪异。

「我们要去哪里?」我问她。

「哪里都不去,」她回答,「我们只是出来,这里有较多的空间及安静些,我们可以谈个痛快。」

她要我坐在一块方形的石灰岩上。「第二注意力有无尽的财宝等待被发掘,」她开始说,「做梦者首先选择采取的姿势,具有关键的重要性。就在这里隐藏着古代巫士的秘密,甚至对我而言他们都算是古代了,想想看。」

她坐得非常靠近,我可以感觉她的体温,她用手绕住我的肩膀,让我靠在她胸前。她的身

体有种奇特的香味,使我想起树的味道,那不是香水的味道,她整个身体都散发出松林的香味。她的体热也不像是我所知道的,她的是一种如薄荷般冰凉的热度,我的感觉是她可以毫不保留地发出热力,但懂得不用着急。

她开始在我左耳低语,她说她所给予我先前的nagual们的礼物,是被古代巫士称为双重姿势(twin position)的艺术。也就是说,做梦者在开始做梦时身体所采取的姿势,要在梦中用能量体来同样采取,藉此可以使集合点定着于他选择的任何位置。这两种姿势是相对的,她说,这花了古代巫士数千年时间才明白任何两种相对姿势之间的微妙关系。她偷笑地说,现代巫士绝对没有时间或嗜好来做这些工作,所以我的传统中的巫士们十分幸运能有她来给予这样的礼物。她的笑声清脆悦耳。

我不大明白她的双重姿势,于是大胆地告诉她,我并不想真正练习这门艺术,但想要了解其中的奥妙。

「你到底想要知道什么?」她轻声问道。

「向我解释什么是双重姿势,或什么是做梦者开始做梦时所采取的姿势。」我说。 「你通常以什么姿势开始做梦的?」她问。

「随便任何姿势,我没有固定方式,唐望从不强调这一点。」 「好吧,我非常强调这一点。」她说,然后站起来。

她改变姿势,坐到我的右边,向我另一只耳朵低语说,据她所知,采取何种姿势入睡具有无比的重要性。她建议实行一种极微妙而简单的练习来证实她的说法。

「下次做梦时右侧卧,双膝微弯。」她说,「重点是保持这样的姿势入睡,然后在梦中,练习梦见你采取相同的姿势再次入睡。」

「这有什么功用?」我问。

「这会使集合点维持不动,我是说真正维持不动。固定于入睡那一刹那时的位置上。」 「这项练习有什么结果?」

「完全的知觉。我相信你的老师们已经告诉过你,我的礼物是完全的知觉。」 「是的,但我想我不明白什么是完全的知觉。」我说了个谎。

她没有理会我,继续告诉我这练习有四种方式,也就是右侧卧,左侧卧,朝上仰卧,及朝下俯卧四种入睡姿势,然后在睡中练习采取同样姿势再度入睡,她保证会有无法预料的惊人结果。

她突然改变话题问我:「你自己希望有什么礼物?」 「不要任何礼物,我已经说过的。」

「我坚持要给你一个礼物,你必须要接受,这是我们的协定。」

「我们的协定是我们提供你能量,所以就拿去吧。这次算我请客,我送你的礼物。」 那女人似乎哑口无言。我继续坚持说我一点也不在意她拿走我的能量,我甚至告诉她我非常喜欢她,当然这是实情,她具有某种非常悲哀、但又非常迷人的特质。

「让我们回教堂去吧。」她嗫嚅道。

「如果你真的要送我礼物,」我说,「陪我在这镇上逛一逛,在这月光下。」 她肯定地点点头。「除非你答应我不说话。」她说。 「为什么?」我问,但我已经知道答案。

「因为我们在做梦,」她说,「我会带你更深入我的梦中。」

她解释说只要我们留在教堂中,我就有足够的能量思考与交谈,但若离开这教堂的范围,情况就不一样了。

「为什么?」我大胆地问。

她的语气严肃无比,不仅使她更为奇怪,也使我害怕。她说:「因为根本没有外面,这是一个梦,你正在梦的第四道关口,梦见我的梦。」

她告诉我说她的艺术是投射她的意愿的能力,我看到的一切都是她的意愿。她低声说那教堂与小镇都是她的意愿的产物,它们都是不存在地存在着。她直视我的双眼说,这是在第二注意力下意愿双重姿势的奥妙之一,可以做到,但无法解释或了解。

然后她告诉我她的巫术传统是以投射意愿来在第二注意力中行动,她说她那一传统的巫士练习在梦中投射思想,来真实地重建他们所选择的任何物体,也许是建筑或名胜古迹。

她那个传统的巫士开始时通常先注视一个简单的物体,记忆住一切的细节,然后他们会闭上眼睛,在脑海中重现那件物体,然后与真实物体相对照,更正错误,直到他们能闭上眼睛完整地看见那物体为止。

下一阶段便是带那物体入梦,然后在梦中完全使那物体实质化,至少从他们自己的知觉观点而言是如此。这种作法,那女人说,被称为完全知觉的第一步。

从简单的物体开始,那些巫士继续尝试更复杂的事物。最终目标是他们全体一致想像出一个完整的世界,然后梦见那世界,重新创造出一个可以让他们生存的完整真实空间。

「当我的传统中的巫士都能这样做时,」那女人继续说,「他们能轻易地把任何人拉入他们的意愿中、他们的梦中。这便是我现在对你所做的,也是我对你们传统中的巫士所做的。」

那女人咯咯笑着,「你最好是相信,」她说,仿佛我不相信似的,「整个巫士团体消失在做梦之中,就像这样。这就是为什么我说这个教堂及这个镇是第二注意力意愿的奥秘之一。」

「你说整个巫士团体就这样消失,这怎么可能?」我问。

「他们在脑海中重现整个景象,然后做梦。」她回答,「你从未在脑中重现过何事物,所以让你进入我的梦中是非常危险的。」

她警告我,跨越第四道关口进入只存在于他人意愿中的地方是危险的,因为在这样的梦中,每件事物都是极为个人化的事物。

「你仍然要来吗?」她问。

我说是的,然后她告诉我更多关于双重姿势的事。她解释的大要是,如果我要梦见我的故乡,而我入睡时是右侧卧,只要我在梦中也梦见右侧卧入睡,我便可以停留在第二个梦中,而第二个梦不仅会是我的故乡,同时也会是一个最真实具体的梦。

她相信在我的做梦训练中,我曾经梦见过许多清晰具体的梦。但她向我保证它们每一个都一定有点瑕疵,因为若要绝对真实的控制梦,必须要做到双重姿势的技巧。

「不要问我为什么,」她又说,「事情就是这样子,就像其他事情一样。」

她带我站起来,再次警告我不要说话或走散。她轻轻握住我的手,把我当成小孩子一般,然后走向一群在黑暗中的房屋。我们走在一条石子路上,坚硬的石头被打入泥土中,不平均的压力造成了不平均的表面,看来铺路的工人并未先把路推平,只是照着地面的起伏而铺设的。

房屋是很大的粉墙建筑,一层楼高,有瓦的屋顶,四周有人群逛着。房屋窗户内的黑暗让我猜想好奇而恐惧的邻居正躲在门后窃窃私语,我同时也看见小镇四周环绕的矮山。

与我以前的做梦相反的是,我的思维过程完全不受影响,我的思想没有被梦中事物的力量所牵引。我的思维告诉我,这是一个唐望的镇的梦,但是在不同的时代。我的好奇心达到顶峰,我真的在死亡拒绝者的梦中,但这是个梦吗?她自己说这是个梦,我想要观察一切,充满觉察。我想要用看见能量来试探一切事物,我觉得有点害羞,但那女人握紧我的手,似乎在告诉我她同意我这么做。

我仍然感到有点害臊,自动地高声叫出要看见的意愿,在我的做梦练习中,我通常都是这么说:「我要看见能量。」有时候我必须一再重复才能达到效果。这一次,在那女人梦中镇上,当我开始像往常般重复时,那女人开始大笑,她的笑声就像唐望,是一种低沉而放任的狂笑。

「有什么好笑的?」我问,感觉有点被她嘲弄。

「望·马特斯并不喜欢古代巫士,尤其是我。」那女人在笑声中说,「我们如果要在梦中看见,只需用我们的小指头指向我们想要看见的物体即可。让你在梦中大吼大叫是他向我的示威。你必须承认他很聪明。」她停顿片刻,然后像在透露一个秘密,「当然,像个笨蛋一样大叫也管用。」

这种巫士的幽默感让我不知如何反应,她则笑得无法继续行走。当她平静下来后,她客气地告诉我,我可以试着看见她梦中的任何事物,包括她自己。

我用左手小指头指向一栋房屋,那栋房屋没有能量,就像普通的梦中事物一样,我指向周围所有事物,结果都相同。

「指向我,」她建议我,「你必须要证明这就是做梦者看见的方法。」

她说得没错,就是这方法,当我的手指朝向她时,她立刻变成一团能量泡泡,一团非常奇特的能量泡泡。她的能量体,形状正如唐望所描述的,像个巨大的贝壳,沿着一条缝隙向内弯曲。

「我是这个梦中唯一产生能量的生物,」她说,「所以你该做的事只是观看一切。」 就在这时我才被唐望的玩笑所震撼,他费尽苦心要我学会在梦中大叫,所以我才会在死亡拒绝者私人的梦中大叫,我觉得这实在是非常有趣,于是开始控制不住地大笑。

「我们继续走吧。」那女人在我笑完之后轻声说。

一共只有两条交叉的街道,每条有三段房屋。我们走遍了两条街,不是一次,而是四次之多。我观看一切事物,用我的做梦注意力聆听一切声音,没有什么噪音,只有远处狗吠,或一些人在我们经过时的耳语。

狗吠声带给我一种莫名而深沉的渴望,我必须停止前进,把身体靠在墙上来寻求纾解。与墙的接触对我是一大震惊,不是因为墙有什么特别,而是因为我所靠的是坚硬的墙,就像真正的墙。我用手抚摸它,感觉它的粗糙表面,这真的是一道墙!

这种惊人的真实性立刻结束了我的渴望,使我重新开始观察一切事物。我特别想寻找能够与现代的镇上相吻合的事物,但是不管我如何刻意观察,都没有成功。在那镇上有一个广场,但它是在教堂门廊的正前方。

在月光下,小镇周围的山丘清晰可见。我想要弄清楚方向,观察着月亮与星星,就像在日常现实中一样。月亮很圆,也许刚过满月,高挂在天空,现在大约是晚上八、九点。我可以看见猎户座在月亮右边,它的两颗主星与月亮排成一直线,我推测现在是十二月初。而现实中是五月,五月时猎户座在那个时间是看不到的。我尽可能长久地注视着月亮,没有任何变化,就我所能判断的,这是个月亮没错,但时间上的差异使我非常兴奋。

我观察着南方的天际时,我想我看见了从唐望家可以看见的带状山峰,于是接下来我试着找出他的房子可能会在什么地方。有一刹那我以为我找到了,我变得非常激动,挣脱了那女人的手。立刻,一股剧烈的焦虑控制了我,我知道我必须回到教堂,如果不回去我会死在那里,我转身朝教堂跑去,那女人很快捉住我的手,跟随着我。

当我们连跑带走地抵达教堂时,我发觉这个镇是在教堂的后方,如果我能想到这一点,方向就容易辨认多了。这时我已经没有多余的做梦注意力了,我把所有注意力集中在教堂后侧的建筑装饰细节上。我在日常世界中从未见过教堂的这部分,我想如果我能在记忆中抓住这些细节,以后我便可以和真的教堂做比较。

这是我突然产生的计划,但是有某种东西责备我这种求证的努力。我一向都被这种客观求证所困扰,它强迫我不停地比较对照唐望世界中的一切。但客观求证本身不是问题,问题是我总是需要用这种客观来做为在知觉受到改变时的保护支柱,而当我应该去比较求证时,我从来没有做到过。

在教堂中,那女人与我跪在左边祭坛前,与原来姿势相同,下一刹那,我在正常世界灯光通明的教堂中醒来。

那女人画了十字,站起身,我也自动照做,她抓住我的手臂,开始朝门口走去。

「等一下,等一下!」我说,很惊讶我能够说话。我无法清楚地思考,但我想要问她一个复杂的问题,我要知道一个人怎么会有如此多能量来在脑中重现一整个镇的细节。

那女人微笑地回答我未问的问题,她说她很擅长于在脑中重现事物,因为经过一辈子的时间学习,她还有很多辈子的时间达到完美的境界。她又说我与她拜访过的小镇与教堂是她最新的重现尝试,那教堂是沙巴斯金当司事时的教堂。因为求生的需要,她训练地自己记住那教堂与那个镇的所有细节。

最后她提出了一个极为令人困惑的想法。「由于你很了解这个镇,虽然你从未试着重现,」她说,「你现在正帮助我意愿它。我打赌你不会相信,如果我告诉你:你现在看见的这个镇并不真正存在于你我的意愿之外。」

她凝视着我,笑我恐惧的模样,因为我了解她的意思,「我们还在做梦吗?」我吃惊地问。

「是的,」她说,「但这个做梦要比其他的更真实,因为你在帮助我。这无法解释,只能说它发生了,就像其他任何事物一样。」她指着四周,「没有办法说它是如何发生的,但是它发生了。记住我所告诉你的,这就是在第二注意力中意愿的奥妙。」

她温和地拉我靠近她,「让我们散步到这个梦的广场上,」她说,「但也许我该打扮一下,让你比较自在些。」

我迷惑地看着她熟练地变她的外貌。她用很简单平常的方法,先是脱下长裙,露出一条朴素的及膝裙子,然后把长辫结成一个发髻,把凉鞋换下,从一个小袋中拿出一双低跟皮鞋,她把黑色披肩反过来变成一条米色的围巾。她看起来像个典型的中产阶级墨西哥城市妇女,来到这个小镇观光的。

她以女性的姿势扶着我的手臂,带着我去广场。

「你的舌头怎么了?」她用英语说,「被猫吃掉了吗?」

我无法想像我仍在一个梦中,这种不可思议的可能性完全占据了我。我甚至怀疑如果这是实情,我可能会永远无法醒来。

我的声音单调得连我自己都认不出来。我说:「直到刚才我才发现你对我说过英语,你在哪里学会的?」

「在那个世界中,我会说许多语言,」她停下来观察我,「我有许多时间来学。既然我们将相处很长一段时间,我会教你说我自己的语言。」她咯咯笑着,无疑是因为我的一脸绝望相。

我停止前进,「我们要相处很长一段时间吗?」我说,泄露了我的感觉。

「当然,」她快乐地回答,「你非常慷慨地免费给我你的能量,你自己说的,不是吗?」 我吓呆了。

「有什么问题吗?」那女人问,改回用西班牙语,「不要告诉我你后侮了,我们都是巫士,要变心已经是太迟了,你不是害怕吧,是不是?」

我再次恐惧到极点,但如果要我来描述是什么使我恐惧,我也不知道。我当然不害怕和死亡拒绝者在梦中相处,也不怕失去我的理智,或甚至我的生命,我怕的是魔鬼吗?我问自己。但所谓魔鬼的观念是经不起考验的,经过这些年的巫术生涯,我非常清楚在宇宙中只有能量存在,魔鬼只是人类思维下的产物,是集合点被固定在习惯位置下的结果。照理说,我实在没什么好恐惧的,这我知道。但我也知道我的真正弱点是缺乏流畅性来使集合点定着在任何新位置上,与死亡拒绝者的接触使我的集合点非常快速的移动,而我没有本事跟随这种变化,结果是产生一种模糊的假恐惧,害怕自己会永远醒不来。

「没有问题,」我说,「让我们继续在梦中散步吧。」

她勾住我的手臂,我们沉默地走到公园,这种沉默一点也不勉强,但我的脑筋不停转动。真奇怪,我想,在不久以前我才与唐望从公园走向教堂,充满着剧烈的正常恐惧;现在我正从教堂走回公园,伴随着我恐惧的对象。我的恐惧虽然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不一样,是一种较成熟而更危险的恐惧。

为了消除担忧,我开始观察四周,仿佛这是个梦,我相信这是个梦,有个方法可以证实。我开始指向房子、指向教堂、指向街道,我指着人们,指着一切事物,我甚至大胆地抓住一两个人,把他们吓坏了。我感觉到他们的重量,他们就像任何事物般真实,只是他们没有产生能量,这个镇上没有任何事物产生能量,一切都很真实正常,但都只是一个梦。

我转向那女人,向她询问。

「我们在做梦。」她用她那沙哑的声音回答,咯咯而笑。 「但为何人们与事物会如此的真实?如此有立体感?」

「在第二注意力中意愿的奥妙!」她尊敬地叫道,「那些人们是如此的真实,他们甚至有思想!」

这是最后的一击,我不想再怀疑任何事了,我只想尽情放纵于这个梦中。这时手臂上的猛力一拉把我的注意力带回,我们已经到达广场,那女人停止前进,正拉着我坐到一张长椅上。当我坐下时,我感觉不到有长椅在下面,于是我知道有麻烦了,我开始感觉天旋地转,仿佛漂浮了起来,我在仓促瞬间中瞥见了公园,我好像是从天空朝下看。

「这就是了!」我叫道,我想我要死了,旋转的感觉变成了黑暗无尽的坠落。

13 乘着意愿之翼飞翔

「努力挣扎,nagual,」 一个女人的声音在敦促我,「不要沉下去,浮上来,浮上来,使用你的做梦技巧!」

我的思想开始活动,我想这是一个美国人的声音,我也想如果我要用做梦的技巧,我必须找到一个出发点来发动我的力量。

「睁开你的眼睛,」那声音说,「现在就睁开,用你所看见的第一件事物做为出发点。」 我费了极大努力睁开眼睛,我看见树与蓝天。现在是白天!有一张模糊的脸在我面前,但我无法集中我的视线,我想这是那教堂中的女人在看着我。

「用我的脸,」那声音说,这是个熟悉的声音,但我辨别不出来,「用我的脸做为你的基地,然后去看其他事物。」那声音继续说。

我的耳朵渐渐恢复听觉,我的眼睛也渐渐正常。我注视那女人的脸,然后注视公园中的树,注视铁制的长椅,注视行经的路人,然后又回来注视她的脸。

虽然她的脸在我每次注视时都会改变,但我开始有了最低限度的控制,当我的感官都渐渐复原后,我发现那女人是坐在长椅上,而我的头枕在她的大腿上。她不是教堂中的女人,

她是卡萝·提格。

「你在这里做什么?」我惊慌地问。

我感到非常吃惊和恐惧,想要跳起来跑开,但我的身体仍不听使唤。我痛苦地试着站起来,但不成功。四周的世界实在是太清晰了,我不可能仍在做梦,但我的无法动弹使我怀疑这还是个梦,况且卡萝的在场太突然了,没有任何合理的解释。

我谨慎地尝试用意志力来起身,像我在梦中做过数百次一样,但没有任何效用。如果我需要客观求证,现在正是时候,我极小心地先用一只眼睛观看视线之内所有事物,然后用另一只眼睛重复这个动作。我用两只眼睛分别的视觉影像之间的连贯性做为证据,表示我是在一个日常世界的现实中。

接下来,我观察卡萝,这时我发现我可以移动我的手,只有我的下半身仍旧麻痹。我触摸卡萝的脸及手,我拥抱她,她是实质的,我相信她是真正的卡萝·提格。我感到极为放心,因为有一阵子我怀疑她是死亡拒绝者假扮为卡萝。

卡萝小心地扶我坐起。我原先是半身躺在椅上,半身在地上。这时我发现了一些不正常的事,我穿着褪色的牛仔裤,及黄褐色的皮靴,我上身穿着牛仔夹克及棉布衬衫。

「等一下,」我对卡萝说,「看看我!这些是我的衣服吗?我是我本人吗?」 卡萝笑着摇我的肩膀。这是她惯常用来表示一种同志间的感情,好兄弟式的姿势。 「我在看美丽的你,」她假装男音,滑稽地说,「还可能会是谁呢?」 「我怎么会穿牛仔裤和马靴呢?」我坚持说,「我根本没有这些东西。」 「你穿的是我的衣服,我发现你时,你是赤裸裸的!」 「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

「在教堂附近,约一个小时前。我到广场来找你,nagual叫我来的,我还带了衣服以防万一。」

我告诉她我想到曾经光着身体到处乱跑,觉得非常难为情与脆弱。

「奇怪的是,当时附近一个人都没有。」她向我保证。但我觉得她只是想安慰我,从她的顽皮笑容可以看出来。

「我一定是整晚都与死亡拒绝者在一起,也许更久。」我说,「今天是几号?」 「不要担心时间,」她笑着说,「等你更正常时,你自己可以算日子。」

「不要开玩笑,卡萝·提格。今天是几号?」我的声音严肃正经,似乎不是我。

「今天是狂欢节后的第一天,」她轻拍我的肩膀,「我们从昨晚便一直在寻找你。」 「但我在这里做什么?」

「我把你带到广场对面的旅馆,我无法把你带回到nagual的屋子,你几分钟之前从旅馆房间跑了出来,于是我们便到这里。」

「你为何不请nagual帮忙?」

「因为这件事只与你我有关。我们必须一起来解决。」

这使我无话可说,她的话完全有道理。我再问她一个问题:「当你找到我时,我说了些什么?」

「你说你深深进入第二注意力很长一段时间,因此还没什么理性可言。你只想要躺下来睡觉。」

「我什么时候失去行动能力的?」

「只有一会儿之前。你会恢复的,你自己知道这是很正常的,当你进入第二注意力,受到强大的能量冲击之后,会失去言语及四肢的控制。」

「你什么时候失去你的童音的,卡萝?」

我的问题使她非常意外,她瞪着我,爆出大笑。「我已经练习了好久。」她坦承,「我想听见一个成年女人说话像小孩子是非常令人困扰的,而且你讨厌它。」

要承认我讨厌她的童音是很容易的,唐望和我都曾试着矫正她,但我们最后认为她不希望被矫正。她的童音使她很讨人喜欢。唐望觉得她喜欢这样,不准备改变。听见她说话不带童音让我觉得非常高兴,这表示她能够靠自己做到剧烈的改变,这是唐望和我过去并不确定的。

「nagual叫你来找我时还说了些什么?」我问。 「他说你正与死亡拒绝者交手。」

我透露秘密似地告诉卡萝,死亡拒绝者是一个女人。她冷淡地说她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我叫道,「没人知道这个,除了唐望之外,他告诉你的吗?」

「当然。」她回答,不受我的惊讶影响,「你所不知道的是我已见过那教堂中的女人,比你还早,我们在教堂中亲密地交谈了许久。」

我相信卡萝告诉我的是实情。那正像是唐望的作法,他很可能让卡萝去当斥候收集情报。 「你什么时候见到死亡拒绝者的?」我问。

「两个礼拜前。」她如实说,「那不算是什么大事,我没有能量可以给她,至少没有她想要的能量。」

「那么你为何要见她?难道会晤女nagual也是死亡拒绝者与巫士的约定之一?」

「我去见她,因为nagual说你与我是可以相互交换的,我们的能量体融合在一起许多次了,记得吗?我与那女人谈论我们之间融合是多么容易。我与她在一起三、四个小时,直到nagual来把我带走。」

「你们一直都在教堂中?」我问,因为我无法相信她们会跪在那里三、四个小时只是谈我们能量体的融合。

「她带我进入她的意愿之中,」卡萝思索一阵后说,「她让我看到她是如何逃脱魔掌的。」 卡萝说出一个非常曲折的故事。她说根据那教堂的女人让她看见的,所有古典的巫士都无可逃避的成为无机生物的猎物,无机生物捉到他们之后,给他们力量成为我们世界与它们领域之间的媒介。那时人们把它们的领域视为阴间冥府。

死亡拒绝者同样地被无机生物捉住,卡萝估计他也许当了几千年的俘虏,直到他能够变身为女人后才自由。他有一天发现无机生物把阴性视为不朽的,它们认为阴性事物具有无比的韧性及深广的范围,因此几乎不可能被陷阱所捕获,他便知道这是一条生路。死亡拒绝者的转变如此彻底与详细,她立刻便被丢出无机生物的领域之外。

「她有没有告诉你无机生物仍在追捕她?」我问。

「当然它们在追捕她,」卡萝肯定地说,「那女人告诉我,她生命中无时无刻不在抵抗它们的捉捕。」

「它们能对她如何?」

「使她变回男人,把她捉回去。这是我的猜想,我想她的恐惧超过任何我们所能想像的程度。」

卡萝不动声色地告诉我,那教堂中的女人完全洞悉我与无机生物的遭遇,她也知道那个蓝色斥候。

「她知道你我的一切,」卡萝继续道,「不是因为我告诉她,而是因为她是我们传统及生活中的一部分。她说她一直在注意我们全体,尤其是你和我。」

卡萝开始叙述那女人所知道的关于卡萝与我共同行动的事件。在她叙述时,我开始对这一个就在眼前的女人产生一种奇特的怀念,我极渴望拥抱她。我伸出双手,但失去平衡,从长椅上摔下。

卡萝扶我起来,担心地检查我的脚、我的瞳孔、我的脖子及背部。她说我仍旧因为能量的冲击而无力,她把我的头放在她胸口,摸着我,把我当成一个生病的小孩。

一会儿后我感觉好些,我开始恢复一些控制能力。

「你喜不喜欢我的装扮?」卡萝突然问我,「我会不会穿得太过分?你觉得如何?」

卡萝总是穿得非常讲究,如果她有什么事是可预料的,那便是她对服饰的口味。事实上,唐望与我们其他人之间常谈的一个笑话是,她的唯一优点便是懂得购买美丽的衣服装扮。

我觉得她的问题十分奇怪,便说:「为什么你会担心你的外表?你从未这样的,你是不是想要取悦什么人?」

「我当然是想要取悦你。」她说。

「但是现在不是时候,」我道,「死亡拒绝者的事更为重要,不是你的外表。」 「你会惊讶我的外表将有多重要,」她笑着说,「我的外表将与我们俩的生死存亡有关系。」 「你在说什么?你使我想起nagual如何让我会晤死亡拒绝者,他的神秘言谈几乎使我发疯。」 「他的神秘言谈有没有道理呢?」卡萝极为严肃地问。 「当然有的。」我承认。

「我的外表也有,你就暂时包容一下,你觉得我怎么样?吸不吸引人?美丽、平庸、讨厌、骄纵或专横?」

我思索片刻,我觉得卡萝非常吸引人,这对我十分陌生,我从未有意识地思考她的吸引力。「我觉得你极为迷人,」我说,「事实上,你美丽得使人昏眩。」

「那么这一定是正确的外表。」她叹气说。

我试着弄懂她的意思,但是她又问:「你与死亡拒绝者的会晤如何?」

我简单地告诉她我的经验,主要是第一个梦。我说我相信死亡拒绝者使我看见那个小镇,但在过去不同的时代。

「但那是不可能的,」她脱口而出,「在这宇宙中没有过去与未来,只有此时此刻。」 「我知道那是在过去,」我说,「教堂是一样的,但小镇就不一样。」

「想一下,」她坚持道,「在宇宙中只有能量,而能量只有此时、此地,无止尽的此时此地。」

「那么你认为我遇到了什么?」

「靠死亡拒绝者的帮助,你跨越了做梦的第四关。」她说,「教堂中的女人带你进入她的梦,她的意愿中,她带你进入她对这个镇的重现。显然她的重现是过去的时间,而这个记忆仍旧维持不变,就像她对这个镇目前的记忆必定也同时存在。」

沉默许久后,她问我另一个问题:「那女人还做了些什么?」 我告诉卡萝第二个梦,关于这个小镇现在时刻的梦。

「这就是了,」她说,「那女人不仅带你进入她过去的意愿中,为了帮助你跨越第四关,她更带你的能量体进入了另一个现在的世界,但存在于她的意愿之中。」

卡萝停顿片刻,问我教堂中的女人是否有向我解释什么是在第二注意力中的意愿。 「你从哪里听到这么多新观念的?」我问,很惊讶她的了解。 卡萝冷淡地表示教堂中的女人已经向她说明了许多有关的奥秘。

「我们现在就是在第二注意力中意愿,」她继续说,「教堂中的女人使我们都入睡了,你在这里,而我在亚历桑那州,然后我们又再度在梦中入睡。但你不记得这部分。而我记得双重姿势的秘诀,记得那女人告诉你的,第二个梦是在第二注意力中的意愿,也就是跨越梦的第四关的唯一方法。」

然后很长的停顿,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说:「我想那教堂中的女人真的给了你一项礼

物,虽然你什么都不想要。她的礼物是把她的能量附加在我们的能量上,使我们能在这此时此地的能量宇宙中来回移动。」

我变得非常兴奋。卡萝的话精简确实,她解释了一些我认为无法解释的事,虽然我听不懂她解释了什么。如果我能动,我会扑上去拥抱她。她高兴地微笑着,而我继续慌忙地告诉她这些话是多么地有道理。我说唐望从未告诉我任何类似的观念。

「也许他不知道。」卡萝说,不是出于不敬,而是安慰的口吻。

我没有争论,沉默了一段时间,很奇怪地毫无任何思想,然后我的思想与言语像火山般地爆发。人们经过广场,不时会注视我们,或停下来看我们,我们一定是他们眼中罕见的景象。卡萝不停亲吻抚摸我的脸,而我不停地说我与死亡拒绝者的遭遇及赞美她的条理清晰。

当我能走动时,她带着我穿过广场,到镇上唯一的旅馆,她说我还没有能量到唐望的屋子,但那里每个人都知道我们的去向。

「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的去向?」我问。

「nagual是个非常聪明的老巫士,」她笑着回答,「他告诉我,如果我发现你能量上受创,我应该把你安置在旅馆中,而不要冒险带你穿过镇上。」

她的话及她的笑容使我非常安心,我满怀喜悦地走着。我们绕过街角进入在教堂正前方的旅馆中。我们穿过阴暗的大厅,走上水泥楼梯到二楼,进入一间我从未见过的单调房间中。

卡萝说我来过这里,但我完全不记得这房间或旅馆。我累得无法思索这个问题,只是倒头栽入床中,我很想睡觉,但又精神昂然,有太多事情需要解释,虽然一切看来都很正常有序。我突然感到一阵恐慌,坐了起来。

「我从未告诉你我没有接受死亡拒绝者的礼物,」我对卡萝说,「你怎么知道我不想要?」 「喔,你自己告诉我的,」她地说,坐到我身旁,「你好得意,那是当我发现你时,你说的第一件事。」

这是到目前为止唯一让我不满意的解释,她的回答并不像是我会做的事。

「我想你搞错了,」我说,「我只是不想接受任何会改变我的目标的东西。」 「你是说你不感到得意,拒绝了那礼物?」

「不,我什么感觉都没有,我不再能感觉任何东西,除了恐惧。」

我伸直双腿,把头放在枕头上。我觉得只要我闭上眼睛或不再说话,我会立刻进入梦乡。我告诉卡萝我曾经在早期刚认识唐望时与他争论有关他选择战士行径的动机,他说恐惧使他不至于脱轨,而他最害怕的是失去nagual,失去抽象,失去力量。

「与失去nagual相比,死亡不算什么。」他曾极带热情地说,「失去nagual的恐惧是我唯一拥有的真实,因为若没有这个,我会比死亡还凄惨。」

我告诉卡萝,我立刻反驳唐望,夸口说由于我无所畏惧,如果要我选择一条行径,唯一的动机必须是爱。

唐望的回答是当真正的压力降临时,恐惧是唯一值得战士的状态。我私下认为他顽固狭隘而瞧不起他。

「现在一切从头来过,」我对卡萝说,「看看我,我能向你发誓唯一让我继续下去的,是失去nagual的恐惧。」

卡萝以我从未见过的奇怪目光注视我,「我不同意,」她温柔地说,「恐惧与感情相比就不算什么,恐惧使你狂野地奔跑,而爱使你有智慧地行动。」

「你在说什么,卡萝·提格?难道巫士现在流行爱情吗?」

她没有回答,只是躺在我身旁,把头放在我肩上。我们在那陌生而单调的房间中沉默地躺了许久。

「我能感觉你的感觉。」卡萝突然说,「现在,试试看感觉我的感觉,你能做到的,但让我们在黑暗中进行。」

卡萝伸手关掉灯光。我立刻坐了起来。一阵恐惧像电流般穿身而过,灯一关掉,房间就变成像夜晚一样,我极激动地向卡萝质疑。

「你尚未完全复元,」她安慰我,「你才经过一场剧烈的旅行。如此深入第二注意力使你

有些混乱,虽然现在是白天,但你的眼睛仍然还没适应房间中的光线。」

我稍感安心,躺了下来。卡萝继续说话,但我没有听,我伸手去感觉床单,它们是真实的床单,我摸摸床,是真的床!我翻身用手感觉冰冷的地板瓷砖,我起床检查房间及浴室中的一切事物。每件事都非常正常,非常真实。我告诉卡萝当她关灯时,我清楚地感觉我是在做梦。

「让自己喘口气吧,」她说,「不要再玩调查的游戏了,上床休息。」

我打开面对街道的窗帘,外面是大白天,但当我关上它时,屋内便是黑夜。卡萝求我回到床上,她怕我又会跑到街上。她说得不错,我回到床上,一点也没注意到我完全忘了该指指事物,用看见能量来判断真实,这项知识仿佛已经从我的脑海中消失。

旅馆房间内的黑暗非常奇异,有一种平静与和谐的舒适。但同时也带给我一种深沉的悲哀,渴望人类的温暖,渴望同伴。我觉得非常迷惑,我从来没有遇到这种事情,我躺在床上,试着回忆这种感觉是否发生过。没有。我所熟悉的渴望不是人类的同伴,而是抽象的渴望,像是触及不到某种无法形容之事的悲哀。

「我快崩溃了,」我对卡萝说,「我快要为人类而哭泣了。」

我想她会把我的话当成笑话,但她什么都没说,她似乎同意我,叹了口气。我在这样不稳定的情绪下,立刻被卷入了感伤之中,我在黑暗中对她说出一些在平时会觉得非常荒谬的话:「我非常爱慕你。」

这样的话在唐望的团体中是无法想像的。卡萝·提格是女nagual,在我们俩之间,我们不需要如此表达情感。事实上我们甚至不知道彼此的感觉为何,唐望教导我们巫士是没有时间浪费在感情上的。

卡萝微笑着拥抱我,而我也对她充满着热烈的感情,我不由自主地开始啜泣。

「你的能量体正在宇宙的能量明晰纤维上前进,」她在我耳边低语,「我们正被死亡拒绝者的意愿之礼物所引导着。」

我有足够的能量了解她的话,我甚至问她自己是否了解这一切。她嘘着我,耳语道:「我了解,死亡拒绝者给你的礼物是意愿的翅膀,靠着它们,你和我正在梦见另一个未来的时间。」

我把她推开坐起。卡萝如此说出这些复杂的巫术思维使我十分不安,她并不擅长于观念上的思维,我们总是取笑她缺乏哲学家的头脑。

「你是怎么了?」我问,「你像是改头换面了!巫术哲学家卡萝,你讲话像唐望。」

「还没有,」她笑着,「但快了,越来越近了。当它终于发生时,当个巫术哲学家将是最容易的一件事,你会知道的,而没人能解释原因,因为事情就是会发生。」

我脑中响起警铃,「你不是卡萝!」我叫道,「你是死亡拒绝者假扮卡萝,我知道。」 卡萝笑了,不理会我的指控,「不要作怪,」她说,「你会错过这一课的,我知道迟早你会陷入你的放纵之中。相信我,我是卡萝,但我们正在做一件我们从未做过的事,我们在第二注意力中意愿,就像古典巫士所做的。」

我没有被说服,但我没有能量继续争论,因为像我梦中一样的漩涡开始把我拉了进去,我听见卡萝微弱的声音在我身边低语:「我们正在一起做梦,梦见有我的意愿,意愿我前进!意愿我前进!」

我尽极所能说出我的思想:「永远留在这里陪我,」我的声音像是一个慢速转动的录音机。她说了一些我听不懂的话,我想要笑我的声音,但是漩涡把我吸了进去。

当我清醒时,我独自一人在旅馆房间中。我不知道睡了多久。没有发现卡萝让我觉得非常失望,我急忙穿上衣服,走到大厅去找她。我同时也需要挣脱一些缠住我不放的睡意。

在柜台前,经理告诉我那个租下房间的美国女人已经在不久前离开了。我冲到街上,希望能追上她,但没有看见她的踪影,现在是中午,太阳高挂在无云的天空中,有一点热。

我走到教堂。发现我在梦中的确看见了背面的细节,我的惊讶虽然真实,但不强烈,我自己寻求一些理由,也许唐望与我观察了这些细节,只是我不记得。我想了一下子,没有任何作用,我的求证计划对我没有一点意义,我太过于疲倦而不在乎。

我慢慢走到唐望的屋子,仍旧在寻找卡萝,我确定我将会在那里找到她,她会在那里等我。唐望对我的迎接像是我死而复生似的,他与他的同伴们都非常激动忙乱地检查我,极为关切。

「你到什么地方去了?」唐望质问道。

我不了解这一切的。我告诉他我与卡萝在广场边的旅馆过夜,因为我没有能量从教堂走回来,但他们都知道的。

「这我们一点都不知道。」他打断我。

「卡萝没告诉你她与我在一起?」我在迟钝的怀疑中问道。如果我不是如此疲倦,我的怀疑会更强烈。

没人回答,他们互相询问地注视着。我对唐望说,我以为他派卡萝去找我。唐望在房间中来回踱步,不发一言。

「卡萝·提格不在这里,」他说,「而且你已经离开了九天。」

我的疲倦使我没有被这些话所震撼,他的语气及其他人的关切证明他们是认真的。但我过于迟钝,说不出话来。

唐望要我尽量仔细地告诉他们我与死亡拒绝者之间的遭遇。我很吃惊地发现我的记忆是如此详细,虽然疲倦但仍能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们。当我提到那女人因为我在梦中大叫看见的意愿而大笑时,紧张的气氛稍微得到一些缓和。

「小指头更好用。」我对唐望说,但没有批评的意味。

唐望问我那女人对我的叫喊除了大笑之外还有什么其他反应,我不记得什么,除了她的冷笑及她说唐望是如何的讨厌她。

「我不是讨厌她,」唐望说,「我只是不喜欢古代巫士的专横。」

我对大家说,我个人非常强烈与无偏见的喜欢那个女人,而且我也以前所未有的感情热爱上卡萝·提格。他们似乎并不欣赏我的话,他们互相望着,好像我突然发疯了。我想要再多自我解释一些,但唐望似乎为了阻止我说更多蠢话,强行把我拉出屋外,带我走回到旅馆。

早先时与我说过话的经理恭敬地听我们描述卡萝·提格,但是他否认曾经看过她或我,他甚至把旅馆女仆也叫来,她们证实了他的话。

「这一切有什么意义呢?」唐望大声地问,似乎在问他自己,他轻轻把我推出了旅馆。「让我们离开这令人迷惑的地方。」他说。

当我们走出去后,他命令我不要转头看旅馆或对街的教堂,而要把头低下来。我看到我的鞋子,立刻发现我已经不再穿着卡萝的衣服,而是我自己的,但是不管我如何努力,我也无法回忆起什么时候换衣服。我想一定是当我在旅馆醒来时,我穿上了自己的衣服,但我脑中一片空白。

当我们走到广场时,我向他说明我的衣服。他有节奏地摇着头,聆听我的每一个字。然后他坐在一张长椅上,以非常关切的口吻警告我说,在这时候,我完全不知道那教堂女人与我的能量体在第二注意力下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与那旅馆的卡萝·提格之间的遭遇只是冰山的一角罢了。

「想到你在第二注意力之中待了九天之久就令人觉得非常恐怖。」唐望继续说,「九天对于死亡拒绝者只是像一秒钟,但对于我们可以算是永恒。」在我能说出任何话之前,他打断我,「我想想看,」他说,「如果你连我在第二注意力中教导你的事物都无法完全记得,要想记得死亡拒绝者教给你的事将会是多么的困难。我只不过改变了你的意识状态,死亡拒绝者改变了你的整个宇宙!」

我觉得虚弱与挫败。唐望与他的两个同伴催促我尽一切力量回忆我是什么时候换回衣服的。我做不到。我脑中什么都没有,没有感觉,没有记忆,不知如何,我并没有完全与他们在一起。

唐望与他的同伴变得非常紧张激动,我从未看过他如此慌张。通常他的言行都带着一丝幽默,一种不当成一回事的轻松,但这次则不一样了。

于是我再次尝试唤回一些回忆,却再次失败。但我不感到挫败,一股不适当的乐观占据了我,我觉得一切都进行得非常正常。

唐望的关切在于他一点也不熟悉我与那教堂中的女人的做梦。要创造一个梦中的旅馆,梦中的小镇,梦中的卡萝·提格,对他而言仅是古代巫士做梦本领中的一小部分,真正的范围是超过人类的想像。

唐望终于张开双臂,恢复了他平日的愉快笑容。「我们只能推论那教堂中的女人教给了你这套本事,」他缓慢沉着地说,「要了解这套无法了解的本事将是一项巨大的任务。这是棋局中的一着妙手,由死亡拒绝者以教堂中的女人形象演出的。她利用了卡萝与你的能量体挣脱了她的束缚,她接受了你的免费能量赠予。」

他所说的话对我没有意义,但显然对他的两个同伴极有意义,他们变得非常激动。唐望对他们解释说死亡拒绝者与教堂中的女人是同样能量的不同表现。教堂中的女人是两者中较有力量与复杂的。在得到控制之后,她使用了卡萝·提格的能量体,这是一种神秘的古代巫士手段,她创造了旅馆中的卡萝·提格,一个纯粹意愿下的卡萝·提格。唐望又说,卡萝与

那女人也许在她们的会晤中达成某种能量的协议。

在这时候,唐望似乎有所领悟,他不敢置信地望着他的同伴。他们的日光闪烁,在彼此脸上游移。我确信他们不仅是寻求认同,他们似乎同时有所领悟。

「我们的猜测都是多余的。」唐望的语气安静平淡,「我相信已经没有卡萝·提格了,也没有什么教堂中的女人了。两者已经合而为一,乘着意愿之翼朝前飞去,我相信。」

「那旅馆中的卡萝·提格会如此担心她的外表,因为她是那教堂中的女人,使你梦见了另外一种卡萝·提格,一个更有力量的卡萝·提格。你不记得她所说的吗?『梦见有我的意愿,意愿我前进。』」

「这代表什么?」我吃惊地问。

「这代表死亡拒绝者已经找到了出路。她要搭你的便车,你的命运就是她的命运。」 「什么意思,唐望?」

「表示如果你得到自由,她也会自由。」 「她怎么能这么做呢?」

「靠卡萝·提格,但不要担心卡萝。」他在我尚未说出我的担忧前说,「她能够克服比这更困难的挑战。」

我感到无比沉重,于是问唐望:「这一切的结果将是什么?」

他没有回答,只是凝视我,从头看到脚,然后他缓慢深思地说:「死亡拒绝者的礼物包含着无限的做梦可能性。其中之一是你的卡萝梦是在另一个时间,另一个世界,一个更广大、更开放的世界,不可能会成为可能。你将不仅会经历这些可能,有一天你也会了解它们。」

他站起来,我们开始沉默地走回他屋子。我的思想开始快速运转,其实不是思想,而是各种影像,一种教堂女人与旅馆卡萝的混合回忆。有一、两次我几乎能把这些影像凝结成平常的记忆感觉,但我不得不放弃尝试,我没有能量达成这件工作。

在我们到达房屋之前,唐望停止了前进。他面对我,再次仔细检查我,似乎在我的身体上寻找记号,这时我觉得有必要更正一项他的错误看法。

「我是与真正的卡萝·提格在那旅馆中,」我说,「有一阵子我自己以为她是死亡拒绝者,但经过小心的评估,我不再能够这么相信。她是卡萝,以很神秘惊人的方式出现在旅馆中,就像我在旅馆中一样。」

「当然她是卡萝,」唐望同意,「但不是你我所认识的卡萝,这一个是梦的卡萝,我已说过,一个纯粹意愿的卡萝。你帮助教堂中的女人编织这个梦。她的艺术是使这个梦成为一个自足的现实,这是古代巫士的艺术,也是世上最恐怖的艺术,我说过你将要得到做梦课程中最精华的,对不对?」

「你想卡萝·提格会如何?」我问。

「卡萝·提格已经不在了,」他回答,「但有一天你会找到新的卡萝·提格,在梦的旅馆中的那一个。」

「你说她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她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他说。

我感到一阵紧张像利刃般切穿我的腹部,我开始清醒过来,我自己的意识状态又变得熟悉,虽然我还没有完全的控制,但已经突破那种梦的迷雾。这种清醒混合着一种对将来未知的预感,那不可知的已经就在转角了。

我的表情一定是不可置信的模样。因为唐望又有力地说:「我们谈的是做梦,你现在应该知道做梦的决定是最终的,卡萝·提格已经不在了。」

「但你想她去哪里了?」

「她去了古典巫士去的地方。我告诉过你,死亡拒绝者的礼物是无限的做梦可能性。你不要任何具体的礼物,于是教堂中的女人便送你一个抽象的礼物,乘着意愿之翼飞翔的无限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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