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城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２０１０年第３期 周代房中之乐考论 ——《诗经》与器乐研究之一 李婷婷 （聊城大学音乐学院，山东聊城２５２０５９） ［摘 要］何为房中之乐，郑玄、朱熹、敖继公等各从某些或某一视角观照、界定，有益于对其全面把握。房中之乐有 后、夫人与天子、诸侯之别，而周代用乐又等级森严，因此，随其出演的场合不同，参奏乐器亦应有所变化，不可执于 一端。以《周南》、《召南》诸诗为主的房中之乐，在先秦上层社会流传甚广，促进了当时器乐合奏的普及和发展。其传 承嬗变，主要是演奏内容和演奏形式的创新，进一步突显、张扬了周代房中之乐的娱乐性。另外，其对于乐府的产生 和发展也有所促进。 ［关键词］周代房中之乐；《周南》与《召南》；器乐合奏；传承嬗变 ［中图分类号３Ｊ６０７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６７２—１２１７（２ＯｌＯ）Ｏ３一Ｏ１Ｏ１一Ｏ３ 周代房中之乐，先秦仅见于《仪礼・燕礼》“若与 云：‘教缦乐、燕乐之钟磬。’注云：‘燕乐、房中之乐， 四方之宾燕，……有房中之乐”［ ］‘卷十五 一处。究竟 所谓阴声也。二乐皆教其钟磬。’房中乐得有钟磬 何为房中之乐，诠说纷纭，界定主要有三： 者，彼据教房中乐，待祭祀而用之，故有钟磬也。房 一、汉郑玄曰：“弦歌《周南》、《召南》之诗，而不 中及燕，则无钟磬也。”［ ］‘卷十五 燕 郑玄较早对房中 用钟磬之节也。谓之房中者，后、夫人之所讽诵，以 之乐作了解释，其定义涉及使用的乐器、演奏的篇 事其君子。”［ ］‘卷十五 燕礼 《周南》、《召南》，《国风》篇 目、演奏的目的及演奏的指使者等，较为全面。或谓 也，王后、国君夫人房中之乐歌也。’’［ ］ 卷九《乡饮酒 又 其“本诗之初意而言”［３］（卷二十 。笔者亦以为这是郑 日：“燕乐、房中之乐，所谓阴声也。二乐皆教其钟 玄在对周代礼乐和《周南》、《召南》诸诗进行了具体、 磬。”［。］‘卷 十 春官’磬师 很明显，郑玄之说存在着矛 深入地考察而作出的界定，较符合历史的实际。 盾，唐贾公彦于是弥合日：“云‘弦歌《周南》、《召南》 二、宋朱熹日：“武王崩，子成王诵立，周公相之， 之诗，而不用钟磬之节’者，此文承‘四方之宾燕’下 制礼作乐，乃采文王之世风化所及民俗之诗，被之管 而云‘有’，明四方之宾而有之。知‘不用钟磬’者，以 弦，以为房中之乐，而又推之以及于乡党，所以著明 其此《二南》本后、夫人侍御于君子，用乐师，是本无 先王风俗之盛，而使天下后世之修身齐家治国平天 钟磬。今若改之而用钟磬，当云有房中之奏乐；今直 下者，皆得以取法焉。盖其得之国中者，杂以南国之 云‘有房中之乐’，明依本无钟磬也。若然，案《磬师》 诗，而谓之《周南》。……其得之南国者，则直谓之 ［收稿日期３２ｏ１０—０３—０６ ［作者简介］李婷婷（１９８１一），女，山东ｌ临清人，聊城大学音乐学院讲师，文学硕士，主要研究民族音乐。 １Ｏ１ 《召南》。”［４］‘卷 这是从房中之乐的缘起作的解 不等于房中之乐。 对于房中之乐参奏的乐器，郑玄既日“不用钟 释，认为其乐肇端于周成王时周公制礼作乐，演奏篇 章为《周南》、《召南》。稽之《周南》、《召南》诸诗，大 都产生于周公姬旦、召公姬夷分治东西方诸侯的西 周初期，笔者以为其说较为可信。 三、元敖继公日：“奏之于房，故云房中之乐，盖 磬”，又日“教其钟磬”（见前引文），致使后人或谓仅 有琴瑟侑歌，或谓有琴瑟亦有钟磬合奏，争论不休。 如宋陈祥道日：“《关雎》之诗日‘钟鼓乐之’，而《周 礼》教燕乐以磬师，则房中之乐非不用钟磬也。郑氏 言不用钟磬，又言教以磬师，是自惑也。贾公彦日房 别于堂上堂下之乐也。”［ ］‘卷六 燕 但其房在何处，说 法不一：或日“《尔雅》‘宫中之门谓之闱，小者谓之 闺’，而《燕礼》有房中之乐，岂非作于闺门之内者 欤？’’［６１‘卷三十 礼记 『ｌ义‘乐 或日：“燕礼既行，有房中之 乐。古者堂后左房右室，钟磬簇难以移入房，但以琴 歌《周南》之三、《召南》之三ｒ唯所欲者歌之，曰房中 之乐。”［ ］‘卷五《房中之乐”明方以智日：“房中之乐，奏于 堂上之房也。”［ ］‘卷二十九 乐 另外，关于《诗经・ 王风・君子阳阳》“右招我由房”之句，“毛云‘房中之 乐’。孔氏申之以为：天子路寝如明堂，有五室，无左 右房，小寝则有之。然天子小寝，皆系于路寝，’此房 中之乐，当于路寝之下小寝之内作之。张氏易谓：房 非房中之房，是顾命之东房、西房，盖作之于路寝 也。”Ｅ９］‘卷五 君子阳㈣总之，诸说皆围绕一个“房”字，即 就其乐的演奏场所而发。笔者认为：先秦除后、夫人 有房中之乐外，“天子、诸侯皆有房中之乐 也”［ 。］（卷七《君子阳阳》），因而，其演奏场所并非一处，“房” 可以作多种解释。或者房中之乐初始的演奏场所是 在房中，但后来就不一定只在房中了。其名仅是承 袭了历史的说法，为其界定不应仅仅纠缠于一个 “房”字。 以上诠说，各从某些或某一视角观照房中之乐， 皆有一定的合理性，综观诸论，有益于对房中之乐的 全面把握。至于明郝敬日：“房中之乐，所谓缦乐也。 ……《周礼・春官・旄人》掌散乐，宾客以舞。其燕 乐，即房中之乐也。”Ｃ１１３‘卷六 燕礼第六 乃派生于前引《周 礼・春官・磬师》“教缦乐、燕乐之钟磬”之郑玄注。 但郑玄是将燕乐与房中之乐并列而言，并非将二者 等同。笔者以为，房中之乐可用之于燕礼、乡饮酒 礼、射礼等，则其仅是燕礼用乐之一种而已，燕乐绝 】０２ 中乐以祭祀则有钟磬，以燕则无钟磬，此不可考。毛 苌、侯芭、孙毓皆云有钟磬；王肃言无钟磬，与郑同。 萧统日‘妇人尚柔，以静为体，不宜用钟磬’，隋牛洪 修房中之乐，遂采萧统之说，据以为证。”Ｃｔｚ］‘卷一百 而清盛世佐则日：“至其用钟磬与否，则先儒之说各 有异同。今又后之数千载，音乐久失传，将何以定其 孰非而孰是？然以义推之，则康成、王肃之论亦未可 尽非也。盖古者乐悬之制，必视其人以为之等，是故 天子、诸侯钟磬镩俱有，大夫以下无铸，诸侯之士亦 无钟。……后、夫人之德，尤以幽闲贞静为主，其于 金石之乐似非所宜一也。乐之设也，各有其地，歌者 在上，匏竹在下，琴瑟在堂，钟鼓在庭，皆一定之位， 毋相乱也。此乐奏之于房，房非设悬之所二 也。”Ⅲ］‘卷十 笔者以为，既然房中之乐有后、夫人与 天子、诸侯之别，而周代用乐又等级森严，因此，随其 出演的场合不同，参奏乐器亦应有所变化，可能有时 只有琴瑟侑歌，有时则琴瑟钟磬并作，不可执于一 端。 关于房中之乐演奏的篇目，大都认同郑玄“《周 南》、《召南》”之说，至于明郝敬日：“房中之乐，系之 末简，其非尽雅乐可知。郑必以《二南》当之，亦非 也”［１１］ 卷六 燕礼第六”；胡彦升谓“《礼记》但云有房中之 乐，不言歌《二南》，《毛氏诗传》亦但云国君有房中之 乐，不言歌《二南》，盖别有房中之乐歌 也”［ｊ４］‘卷 论房中乐”，皆似难呜之孤掌，罕有应者。 以琴瑟钟磬等演奏《周南》、《召南》诸诗的房中 之乐，较之正礼之后配合宾主畅怀宴饮、爵行无数、 唯醉乃止的无算乐，更多一些“礼”的规范；但较之举 行正礼时的正歌，又少一些“礼”的束缚，多一些娱乐 色彩。因而，其在先秦上层社会流传甚广，促进了当 时器乐合奏的普及和发展。不仅如此，房中之乐在 先秦之后漫长的封建社会中并未尝废：“周房中乐， 了房中之乐与乐府较为密切的关系，表明房中之乐 对乐府的产生和发展也是有所促进的。 秦始皇三十六年（笔者按：唐杜佑《通典》、元黄镇成 《尚书通考》、明韩邦奇《苑洛志乐》等皆谓“二十六 年”）改曰‘祷人’（笔者按：大都作‘寿人’）。所谓房 中乐者，妇人祷祠于房中者也，唯宫中用之。汉‘房 参考文献： Ｅ１］［汉］郑玄注，［唐］贾公彦疏．仪礼注疏［Ｍ］．十三经 注疏［ｃ］．北京：中华书局，１９８０．１０２５，１０２５，９８６，１０２５． ［２］［汉］郑玄注，［唐］贾公彦疏．周礼注疏［Ｍ］．十三经 中祠乐’，本高祖唐山夫人所作。高祖好楚声，故房 注疏［Ｃ］．北京：中华书局，１９８０．８０Ｏ． 中乐亦楚声。孝惠二年，诏乐府令夏侯宽备其箫管， 更名日‘安世乐’。《宋书・乐志》日：魏文帝皇初二 年，议者以房中歌后妃之德，所以风天下，正夫妇，乃 改为‘正始之乐’。明帝太和初，缪袭奏魏国初建，王 粲所作《登歌安世诗》，专以思咏神灵及说神灵鉴享 之意，后省读《汉安世诗》；无有《二南》风化天下之 言，又改日《享神歌》。隋高祖龙潜时，颇好音乐，常 倚琵琶作歌二首，名日《天高地厚》，述以夫妇之义， 因即取之为皇后房内曲，命妇人登歌、上寿并用 之。”［ ］‘卷十一 房中 从以上所言秦至隋房中之乐的发 展变化可知，由于秦汉之际《诗经》乐谱亡佚，房中之 乐的传承嬗变，主要是演奏内容和演奏形式的创新。 特别是“秦汉以下，俳优侏儒尽入太常，房中之乐但 以穷声色、娱耳目” ‘卷六 君子 ，其亦当是周代房 中之乐之娱乐性的进一步突显、张扬，所以明董悦 日：“《钟石书》：齐宣王房中之乐，金迟石缓，丝竹合 奏，秦汉淫声之祖也。”［ ］ 卷七 房中之乐 此外，还有人 说：“乐府之名，始于汉房中之乐。”［１８３ 卷一 乐府体”“乐 府之名，始于汉初，如高帝之三侯、唐山夫人之房中 是也。”＿ｌｇ ‘惟庙乐名安世乐，词有体要。然其名安 世乐，即房中之乐，在《诗》为《风》，在汉后乐府为三 调相和歌词。诸乐专以此祠庙，已为不伦，而后汉明 帝即又改名郊庙之乐， 为大予 乐”［２ｏ＿‘卷六 历代乐章配音乐议 。此虽仅备一说，但也揭示 ［３］［清］钦定周官义疏［Ｍ］．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４］［宋］朱 熹．诗集传［Ｍ］．夏祖尧标点．长沙：岳麓书 社，１９８９． ［５］［元］敖继公．仪礼集说［Ｍ］．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６］［宋］陈 呖．乐书［Ｍ］．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７］１－元］熊朋来．经说［Ｍ］．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８］［明］方以智．通雅［Ｍ］．北京：中国书店据清康熙姚 文燮浮山此藏轩刻本影印，１９９０． ［９］［清］陈启源．毛诗稽古篇［Ｍ］．《皇清经解》本 ．［１０］［宋］吕祖谦．吕氏家塾读诗记［Ｍ］．《四部丛刊续 编》本． ［１１］［明］郝 敬．仪礼节解［Ｍ］．明万历四十三年至四 十七年郝千秋、郝千石刻郝氏九经解本． ［１２］Ｅ宋］陈祥道．礼书ＥＭ］．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１３］［清］盛世佐．仪礼集编［Ｍ］．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１４］［清］胡彦升．乐律表微［Ｍ］．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１５］［宋］高似孙．纬略［Ｍ］．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１６］［清］范家相．诗沈［Ｍ］．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１７］［明］董 悦．七国考［Ｍ］．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１８］［明］宋公传．元诗体要［Ｍ］．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１９］［清］王士稹等．诗友诗传录［Ｍ］．清诗话［ｃ］．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１９７８．１２７． ［２Ｏ］［清］毛奇龄．西河集［Ｍ］．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责任编辑唐音］ １０３
